大绿洲的舞娘不可能在烈日下,一直表演到晚上正式演出开始。
实际上没多久,她们就被出价最高的人带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舞台,和一群眼巴巴等着表演开始的观众。
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舞台,饿肚子也好,炎热也罢。只要何初没把那遮阳的篷布撤走,天塌下来他们也会在那里等到表演开始。
谁能错过美神都的表演呢?对于沙漠人来说,这极有可能是几辈子才能碰上一次的事。这辈子难得碰上了,那是不容错过的。
何初本打算让演出团在府邸里表演,然后自己用幻术把演出还原到看台上。林南枝当然不会同意这样做。
于是何初就打算反过来。让她们在露天的舞台上表演,然后自己用幻术把音画拟到府邸里,方便贵客观看。
付寒这个首要贵客一听,明明可以看现场演出,偏要搞成画面转播,自然也是丢下一句“你们随便,我去看台。”就要走。
何初只能赶紧在人群的外围搭了一个高看台。
付寒倒是觉得不用这么麻烦,他自认有办法挤到前面去。不过主人都安排了,自然也就只好从命,坐在了高高的外围看台上。
其实对于大人绿洲的人来说,何初才是顶级大明星,无论何时只要大绿洲人看见自家这位美丽的主心骨,就会欢呼鼓掌,从无例外。
何初也习惯了,淡然的让大家安静等待演出,然后便让仆人给观众派发食物和水。
派发食水的时候,大绿洲人表现出了极佳的素质。
他们安静的等待着,依次把手中的食物向人群中间递,不一会大家都拿到了干粮和水。谁都没着急先吃,齐声感谢何初之后,这才席地而坐安静的进餐。
之所以如此,与沙漠人文化是有关系的。沙漠上的食物和水很珍贵,算不上繁星信徒的沙漠人,会把它们视作神明。食物和水是需要被尊重的神圣事物,分配时需安静耐心,享用时也得认真仔细。
之后,大绿洲人就静静的坐着。直到沙漠披上星空,辉石灯照亮舞台。美神都的乐者和舞者登上舞台。人们才纷纷起身,开始鼓掌欢呼。
美都乐舞天下第一是自然不会有错,每一个表演都精彩异常。付寒经过多媒体时代的洗礼,自认对于乐舞算的上是见多识广。但美神都的表演,仍然让他看的舍不得眨眼。
而其中最值得称道的,自然是压轴出场的林南枝。
林南枝确实只唱了一首歌,但那是一首时长20多分钟的叙事史诗歌。而且在这个表演过程中,林南枝作为最为重要、最为独特的一件“乐器”,几乎是没有间歇的在演唱。其中有连续不断的婉转吟唱,为故事做铺垫,为音乐做饰音。
有意思的是,或许是因为沙漠人的繁星信众数量稀少,所以林南枝今天的选歌很独特。
美神司长着传播神话的权能,所以美神都的神话史诗歌库,是相当丰富的。而今天林南枝却选了一首,年代并不那么久远的史诗歌。而且是一首叙述繁星教派落寞原因的史诗歌。
在神眠地西北方的高原上,有一片广袤的草原。那里是大地之神的神国。而大地神国草原上的子民,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游牧部族——单於族。
单於族人有个特点,内核不觉醒也就罢了。但是只要一觉醒,那么必然是【星兽融合】的天赋。甚至有学者认为,所有拥有星兽融合天赋的御兽师,也一定拥有单於族血脉。在神战时代,大多数的星兽神祭司都出自单於族。
按照单於族的习俗,星兽融合是件神圣之事,一旦融合了那就不会轻易解除融合了。只有在必须独自面对的人生重要大事时,他们才会与星兽解除融合。
如果在草原上,见到有人保持着星兽融合状态,大可不用觉得奇怪,那里习俗如此。
拥有与星兽融合能力的人,是备受尊敬的“大单於”。通常,单於族人会尊称他们为某某单於,比如和狼兽融合的就是狼单於。
林南枝所演唱的史诗歌,就是单於人的故事。
故事大约发生在七百年之前,那时候旧神纷纷陷入长眠,繁星教派的元老会获得了空前的权柄。
为了巩固繁星教派的统治地位,元老会设立繁星教派教宗一职,还设立一个教宗裁判所,作为教宗的执法机构,常用可怕的刑法处罚叛教者和异端。
第一任教宗是个德高望重的大长老,他当教宗的时期,繁星教派还是蒸蒸日上的。只是他太老了,在位区区十年,而他死后把位置让给了自己最满意的弟子。
老教宗在位的时候,他那个徒弟还是很乖巧的,看不出任何问题。但老教宗一死,他顺利坐上位置之后,就觉得自己已经天下第一了,开始放飞自我。繁星教派无数荒唐的、肮脏的事,就是他在位期间发生的。
实际上,付寒在学院学习的那些繁星教派的黑历史,大多都是发生在这个时期,大多也和这个教宗裁判所有关。
……
自古以来,南大陆的商人都喜欢去草原上和单於人做生意。他们需要草原上的珍惜草药、星兽幼崽,以及能作为主要劳作力的草原地行龙。
而单於人则需要粮食、茶叶、盐。只要把这些东西带到草原上,找到游牧的单於人部落,就能换到价值极高的商品,利润颇丰。
同样的,单於人之中有些具备商业头脑的,也是有样学样。也会组织起商队,然后带上草原的特产,长途跋涉后抵达高原下的城市去做生意。
故事就发生在这样一只单於商队中。商队的主人是一名女性狐单於,她年轻貌美,与一只白狐融合。商队中还有她的丈夫,一名健硕的虎单於,他与虎兽融合,战力极强。
还有就是虎单於的师父,一名老迈的狼单於,是一名传奇剑术大师,名为辛达。与他融合的草原狼年纪太大了,十几年前就瞎了眼。但大单於可不会因为星兽有了缺陷,就将其抛弃。所以,与之融合的辛达大师,同样目不能视。
年轻的虎单於把师父辛达带在身边,是担心老瞎子目不能视,没有人照顾会活活饿死。
但他并不知道,被自己称作老瞎子的师父,在草原上的威名有多么显赫。
商队来往与草原和城市之间,商队数次碰上盗匪和星兽神祭司,别人都是看见老辛达跟在商队之中,扭头便走。而虎单於还以为是自己上前去叫阵,才把对方吓走的。
于是,一连数年商队往返都平安无事。
直到有一次,狐单於决定让商队去东南方向的下一个城市,以博取更大的利润。
狼单於眼瞎,心不瞎。他最喜欢在麦田边,听风吹稻谷发出的声响。商队进城之后便不会在遇上盗匪,所以老瞎子停留在城外的稻田边,等着商队交易完后出城来。
而这天,老瞎子等到了黄昏时,仍然没见到商队出来。意识到有事发生,才赶忙进城查看。
他这才知道,原来高耸的城墙里也会有土匪强盗!只不过他们穿着漆黑的教宗裁判所教袍!
……
中午,几个穿黑教袍带白面具的僧侣和一群全副武装的教军,来到商队的驻扎处。他们称在商队的货物中感受到了星兽神教派的气息,要求狐单於协助调查。
众人都认为这是无端指责,想要群起反抗。但狐单於却要求大家不要胡来,自己会协助教宗裁判所进行调查。等调查结束后就会回来,让大家在营地耐心的等待。之后,狐单於被带上了教宗裁判所的马车。
当时虎单於去买酒了,人不在。等他回来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就只身离开了,大家都以为他去请师父了。
听完商队成员的叙述,辛达立刻明白他们带走狐单於的目的。
狐单於是部族里最美丽的姑娘,与白狐融合后兽化的并不明显,甚至更加美丽动人。她定然是被教宗裁判所的指判官看上了!
而狐单於聪慧,她知道对方来者不善。自己的伙计并不善战,如果商队反抗可能会被矛利铠坚的教军全灭。
到时候只要把众人的尸体一埋,事情便是死无对证。但如果自己冷静下来与对方周旋,说不定还有别的转机。于是狐单於女主动安抚商队,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
虎单於回来之后肯定也是猜到了事情的缘由,但他哪会因为这种事牵累已经瞎眼的师父呢?所以,他一定是只身一人去教宗裁判所了。
于是,辛达也急忙赶往教宗裁判所。肉眼很容易受到欺骗,但心眼却能看透一切。寻着气味,辛达一路狂奔,却还是晚了一步。
入夜,在教宗裁判所后面的一条冷僻小路上,一辆马车翻在了路边。6个黑袍的僧侣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已经流成了血泊。血泊中的狐单於已经哭成了泪人,虎单於躺在她的怀中早已咽气。
寻着血腥味,辛达一脚踏进了血泊中。
他蹲到徒弟身前,扯下徒弟系在脖间遮风用的麻巾。那块麻巾此时已被虎单於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老狼人沉默着把它系在眼上道:“埋了他!带着你的商队回去,不要再来了!”
“大师!”狐单於欲言又止 。
“我老了,又瞎!但总要有人给我徒弟讨个公道!”老狼人迈步向着教宗裁判所行去。
“辛达大师!!我怀了索尔甘的孩子!”看着大师向裁判所行去,狐单於着急的喊道。
辛达头也不回的道:“等着我回来教他武艺!”
看着辛达即将消失的背影,狐单於喊道:“您一定要回来,还等着您给他取名字呢!”
辛达并未答话,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之后辛达杀入龙谷城的教宗裁判所,里面黑袍白面具的教士一个都没放过,裁判所也被付之一炬。
此后,辛达并未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一路南下,碰上教宗裁判所便进去杀个片甲不留!
教宗裁判所损失惨重,派遣了三个旗团的裁决军围剿狼人凶徒!其中,两只旗团遭全灭。另外一个旗团运气比较好,没找到狼人的行踪!
知道无法匹敌这个狼人,教宗裁判所向教宗求助,教宗下令各教派教军严守裁判所。
于是,辛达大师又连续将两座城市的繁星教军都尽数歼灭,并将当地的裁判所付之一炬!
他没有只言片语,但态度特别明确。反正教宗裁判所我是烧定了!谁挡,谁死!
一时间各教派人人自危,纷纷发表声明,不再干预教宗裁判所防务。教宗这下没了办法,只能发布调令,让各地指判官返回神都。
辛达大师找不到活着的指判官,又一路向着神眠之都行去。
神都门口,繁星圣教军司令,首席繁星大主祭率领第一圣教军精锐阻截老狼人。盲眼的辛达大师只身迎战,16名传奇主祭、3名大主祭被全歼!教军精锐战损过半,士气全无!首席繁星大主祭被断一臂,借马力强劲才堪堪退走。
至此,已经没有人能阻挡盲眼的辛达踏入神眠之都。
神眠之都,繁星圣殿前。教宗的最后一道防线,是大地教派的长老——「无疤者」安自在。他也是一名大单於,与铁皮天牛相融合,皮肤犹如钢铸!
他立于殿门之前道:“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教宗裁判所的指判官已经受到审判。”
辛达大师充耳不闻,踏步上前。
无疤者又道:“你若心中还有不满,便斩我几剑,就当是我替繁星教派受剑!”
作为一名大地的祭司,无疤者只要双脚没有离开地面,大地便会为他提供防护,让他刀枪不入!
辛达大师冷笑不语,踏步上前怒斩六剑!每一剑都在无疤者身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无疤者从此不再无疤!
无疤者重伤但仍然坚持站立着,他知道没人能够拦住眼前愤怒的狼单於,于是他说道:“教宗会退位......”
辛达大师剑势不收,又要继续出剑。
无疤者忙道:“教宗会接受审判!教宗裁判所将裁撤!”
辛达大师这才收剑,取下眼上的红色麻巾系于殿门上,然后转身出城。
他只身一人便杀穿了整个繁星教派,如日中天的繁星教派上下,尽然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自开始杀戮之后,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着一直杀,杀的繁星教派上下都头皮发麻,不得不自己去寻找老狼人发怒的原因。
辛达大师曾说过:“我老了...又瞎。没有力气和他们讲道理,我也讲不过他们……让他们自己和自己讲好了。”
辛达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