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雪勾起殷红的唇，眼波流转，艳丽的面容泛起几分荡漾，慢吞吞的阴阳怪气。
“我若是不想个法子让师尊注意到我，是不是师尊就打定主意让徒儿一人老死在这看不见光的阴暗角落里。”
他掀起眼帘，轻柔着声道：“师尊好狠的心呢。”
像一个花纹艳丽的毒蛇，优雅着吐着蛇信子，冰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猎物，给人一种美丽却又阴凉的感觉。
青棠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可目光不经意间瞟向这阴暗潮湿的环境，倏地失声。
目光再次落向她的小徒弟时，突然觉得有些烦躁。
她是真的，真的，疼爱过这个徒弟，从那么小小的一个长成这般模样，漂亮的小团子长成漂亮的青年。
她亲眼见证他的成长，也付出了心血，青间坞上只有他们两人，感情自然比平常师徒还要好上许多。
到底为何最后会变成这副模样，青棠一时竟也想不出来，难道真的如他们所说天生恶体之人，天生本心凉薄，善恶不分，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的吗？
她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与这个被她逐出师门的徒弟说些什么，他们已经许久许久未曾说过话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般想着，青棠就准备离开这里。
拾雪带笑的面容却随着她的动作一寸一寸的沉了下来。
艳丽的脸上一片冰凉，他语气随意却又像是在开玩笑，漫不经心间透着几分凉。
“师尊，多来看看我吧，不然我真的会出去的。”
他眉眼微垂，一时看不清眸中情绪。
低声又道：“届时，我便不会这般乖乖的待在这里了。”
青色身影背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不知听没听到，一眨眼的时间便没了身影。
钟离鹤白倒是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还是道：“你安分些，莫让师妹难做。”
他语气一顿，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光，毫不客气的寒声道：“否则，我就杀了你。”
师尊不在，拾雪也懒得再装的一副任性少年郎的模样，他张着唇，露出尖锐雪白的牙齿，眉眼间满是阴郁和狠毒，恶狠狠的道：“钟离鹤白，在你杀死我之前，我一定会先收了你的命。”
“你等着吧，你的命，我要了。”
他似乎已经想到自己杀了钟离鹤白，阴沉的眉眼瞬间变得愉悦，兴奋。
钟离鹤白蹙着眉看他，觉得师妹这个徒弟愈发不正常了。
他摇了摇头，跟着便离开了这里。
空气中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潮湿昏暗好似突然席卷而来比之前更为猛烈。
拾雪面容归于平静，他垂着头，被锁链牢牢禁锢在墙上苍白的手微微抬起，在空中虚虚的握了握，好似要抓住些什么，却又落了个空。
他脸色微怔，闭上眼帘，贪婪的嗅着小师尊残留在空气里的清香，不知不觉红了眼眶。
好久不见，师尊，只有这样，你才会来看我一眼。
拾雪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时间，他自那一战中被封印于此，就没了时间观念，天永远是黑的，周围永远是安静的，有时候他也会怀疑，他是不是聋了或是失去了五感。
修仙者的生命太过长久，他活不像活，死不像死，这漫长的岁月里他便将和师尊有关的记忆一遍又一遍的再次回忆了个遍。
师尊的眉眼，神态，她的所有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他敢肯定，连师尊自己都没他比她更了解她。
存在回忆里的人不能触碰到，实在是一种折磨。
他的思念，渴望，如潮水，，野草般，在阴暗的角落里汹涌澎湃，肆意生长。
让他倍受折磨，无数次升起逃离此地的念头，最后还是忆起那一战中，师尊苍白脸和失望的眼神，念头便都不了了之。
他有时候也会恨她，怎的如此狠心，九百年的相处，她竟当真在这三百年间一次也未曾看过他，好似全然忘了有过他这么个徒弟。
可是转念一想，早在他对师尊那些见不得人的感情被暴露之时，早在他动手杀了人时，师徒之情便已了断，师尊亲自给了他一剑，那剑疼的他到现在还记得。
那些人在知道他可以同修魔气和仙气时，便恶意诋毁他，拾雪其实并不在意被他们诋毁，但他在意她们肆无忌惮的将他的感情公之于众，虽然他并不认为这是可耻的，可是师尊那般清白之人，他是半点都不愿她被染黑。
所以，他将他们全杀了，杀人对他来说实在是小事一碟。
尽管师尊一直教导他做一个好人，可像他们所说的，他骨子就是个恶人，那些人的哀叫，求饶，痛哭流涕，还有温热的血液，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美了，太令人兴奋了。
他喜爱极了这种感觉，甚至有点上瘾，每一个毛孔都在展开颤抖，说着它喜欢。
可惜，不巧的是，他这般作为被人看见了，他当时正处于一个兴奋到没有理智的状态，露出了一双红眸。
众人一瞧，嘿，魔族，顿时蜂拥而上。
拾雪怎么可能站着被打，他还了手，没想到威力太大，直接杀了许多人，顿时血流成河。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杀了谁，只知道谁往他前面冲，又喊的最凶，他便杀谁。
待师尊回来时，木已成舟，血流成河，师尊冷着脸给了他一剑，他才回过神。
拾雪害怕吗，他害怕的，但不是怕杀了那么多人，而是怕师尊生气。
那些人杀便杀，死就死了，不过几十个人而已，左右他也不认识。
可是他第一次见那般冷漠到没有感情的师尊，心里确确实实感到一阵恐慌。
他想同往常那样同师尊撒撒娇，告诉她自己身上也有好多伤口，疼的厉害。
可刚扯起了嘴角，还来不及说话，师尊雪白纤细的手指握着青霜剑便再次刺向他的胸膛，他怔怔的看着师尊清丽冷淡的容颜，一时竟感受不到胸膛的疼痛。
只颤着唇茫然又无力的唤了声，师尊。
他垂着眸落在那柄剑上，锋利的剑刃，还有那沾了血，轻轻摇晃的青色剑穗，恍惚间不由想到那好像还是师尊生辰时，他送予她的，而如今却沾了他的血，鲜红的刺眼。
师尊垂眸，雪白的面容如无欲无求的神明，眉眼无情。
“逆徒，从此以后，我们师徒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