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数日,杜家的上空一片沉寂,杜阁老夫妇茶饭不思,郁郁寡欢。
主屋昏暗的烛光下,阁老夫人唉声叹气,“尚儿不喜热闹,更少与外人来往,当真娶了公主,可怎么活?”
玉公主的性子天下皆知,娶这样一个身份尊贵却只会找事儿的刁钻公主回来,杜家别想消停了。
杜阁老抿了一口茶,眉宇之间挂着愁色,“放眼朝堂,权势地位相衬,又足以给玉公主一个教训的婚事,只有咱们家了,陛下和皇后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美其名曰是给玉公主赐婚,实则是一记大大的耳光赏在她脸上。
敢在公主府后院养男宠,她的名节已经彻彻底底的毁了。无病无灾的正经公子哥,但凡娶了她回去,定要掀起一点波澜。
然则杜家是不同的,没了做丞相的次子,杜阁老只剩长子这一支,杜尚又是唯一的儿子,他有病在身,入仕无望,如果有驸马的名头加持,倒还可以换得半世荣耀。
从这方面来看,陛下和皇后也是在照付杜家,然则,现实和理想总是背道而驰。
杜阁老和夫人都心疼孙子,奈何旨意已下,抗旨,杜家没有那个底气。他们没有退路。
正在这时,老夫人看到院外一片火光闪过,她急忙派人查看,却久久没有收到回信。
好半天,窗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是赵婆子的声音,“阁老,老夫人,大公子割伤了自己,老爷怕你们心急,一直瞒着,这会儿……大公子只怕是不好,你们快去看看吧。”
老夫人两眼一抹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杜阁老还强撑了一会儿,等到大夫来了,安顿了夫人,又亲眼看到孙儿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手腕包着布条,渗了鲜红的血液出来,已是出气多近气少了,他竟一口血喷了出来,也倒下了。
杜大人一家手忙脚乱,上上下下一团乱麻。
玉公主也没闲着,因为被下了禁足令,她就整日的给外祖母和母妃写信,哭诉自己的委屈和冤枉,一天几次地派人到刘家和宫里汇报自己的情况,诸如眼睛哭肿了、人已瘦脱相了之类的词砸的刘老夫人心疼不已。
刘大人倒还能保持镇静,生怕母亲为外孙女孤注一掷,整日里围前围后地劝导。
“你懂什么?杜家岂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十八真嫁过去,就是掉进了粪坑,这辈子也别想洗干净了!这门婚事我不同意,不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给拆了。”
“母亲切勿动气,儿子一定想办法。”刘大人费心竭力地思索着,怎样能在不损伤刘家一兵一卒,不破坏任何一方利益的情况下,将事情和平解决。
他太了解母亲的个性了,她想要办成的事,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达成。
“想办法,想办法,你都想了几天了,想出半个腿儿来?指望你,我的好外孙女就要嫁给一个废人了!刘家把她捧在手心,为的是她将来得嫁高门,为刘家换取利益,杜家,绝不是那个最佳选择!”
十八公主的婚约,既可以看作是皇帝给她的惩罚,也可以认定为是给刘家的巴掌。
如果逆来顺受,就这么应下来了,接下来等待刘家的指不定还有什么呢!
“都是御史府惹的祸。”
“刘家从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这口气你咽的下,我咽不下,定要给左家一点颜色瞧瞧。”
“左家如日中天,儿郎们个个都是好样的,左云伊待嫁顷轩王,势头正盛,这个时候……”
“别忘了,你姓刘!”老夫人怒火中烧,看着跟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拳头都捏紧了。
“刘家将来真的传到你的手里,能不能撑得下去都未可知,你什么时候能硬气起来?!”
……
楚云汐怎么也想不到,大嫂何红玉是个喜欢八卦的人。
这天哄睡了儿子,她带着丫头拜访楚云汐,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吃甜点,聊着宫内外最近的八卦,乐的不亦乐乎。
正在这时,何红玉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你还不知道呢吧?玉公主只怕要得偿所愿了。”
楚云汐眉头微挑,“她的禁足期的确快到了。”
何红玉凑近了过来,“我说的不是那个,我听说杜家那个病秧子时日不多了,恐怕都挨不到他们大婚之期。”
“真的假的?”如果杜尚提前嘎了,婚约作废,玉公主顶多落下个“克未婚夫”的臭名,再过上几年,世人很快就会淡忘。
皇帝的惩罚,岂非隔靴搔痒?
“杜尚的身体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倒也不是,据说是婚约下来之后,不知怎的就突然虚弱了,杜家跟外面往来甚少,这消息都还是我听闺中密友拐了十八道弯打听到的。外间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楚云汐心中了然,既然是婚约之后突然身子不爽利,这里面八成有问题。
正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一阵骚动,很快,绛紫冲了进来,脸色不大好。
“姑娘,川少爷他……您快去看看吧。”
楚云汐和何红玉交换了一下眼神,赶忙往左煦川的院子跑。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到叮了咣啷的打砸声和下人们的呼喊声。
楚云汐暗道不妙,不由得加快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左夫人和左御史,他们正心焦地站在房门口,眉头紧蹙,盯着屋内。
开着的窗户映出了忙碌的下人们的身影,他们忙的满头大汗,宛然在抓猪一般,满屋追着一个身影跑。
那个身影,赫然是左煦川无疑。
“早上看到他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变成了这样?”
此时的左煦川脸色涨红,双眼发直,头发散乱,宛然变了个人,龇牙放肆地吼叫,见谁都咬,野兽般充满兽性。
左夫人都吓傻了,拽着左御史的胳膊浑身发抖,见楚云汐来了,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云伊,你办法多,快看看你哥,他这是怎么了呀!”
楚云汐握紧了刚才偷偷从药箱取出来的镇静剂针剂,对着左夫人莞尔一笑,“母亲放心,有我在,他一定没事。”
说着大步上前,“所有人退下。”
忙碌着的小厮和婆子们如蒙大赦,赶紧乖乖退去。
左煦川见屋里只剩她了,张开大口,疯子一样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