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大夫的判断其实是对的,但他施针手法太差,穴位找的不准,明显是个新手。
楚云汐看了两针,无奈,只能出手。
否则,一尸两命在这院子里,她又得带着一大家子人换地方。
贵妇人是个决断的人,她自己都发话了,丫头们不敢有半句托词。
但看到楚云汐行事果断,手法利索,几针下去,胎位都正回来了,几人的心缓缓放回了肚子里。
“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没想到竟是个高手。”小丫头感叹。
“乡野村医,雕虫小技。”楚云汐撸起袖子,最后帮妇人调整一下胎位,大功告成!
妇人长舒口气,攒着力气产子。眼神若有似无地飘过楚云汐的手腕,她像是认识那副手环似的。
一个时辰过后,婴儿呱呱坠地,啼哭声回绕在院子上空。
一个小丫头兴奋的回府报信,另一个忙前忙后围着贵妇人转悠。
“我们手头上没有银子了,待会儿府中来人,定会把该给的补齐。”
“我们姑娘诊费很贵的,你们家给得起吗?”红缨挑了挑眉头,“天子脚下,谎称是大户的人太多了。”
“我们是左御史府大奶奶,刚刚产下的是御史嫡长孙,银子上,必少不了你们的!”小丫头气急了。
楚云汐和红缨交换了一下眼神。
左御史,早有耳闻。
东吴难得的中立派,既不吃太子宇文廉那一套,也不近其他皇子的权,只衷朝廷,匡扶朝纲。
左家人颇为正直,深受百姓的信赖。
楚云汐钻进房间,后续的事情不归她管了。
来的是左夫人和大公子左明峰,马车提前围好了油纸,大夏天的,能做到一点儿风丝儿都不透。
他们心疼地迎了大奶奶上马车,又小心翼翼手捧着襁褓。
临上车前,大奶奶拉住了左明峰的手,低语了几声,左明峰怔住,下意识看向院内,“当真?”
“我看的真真的,绝不会有错。”
“峰儿,快着些,别让你媳妇着了风。”左夫人催促。
“哎,这就来。”左明峰不舍的回望了一眼,“翠菊,给诊金了吗?”
翠菊应了一声,忙去车上拿。
“没给就先不给了,稍后我备一些厚礼,正式登门致谢。”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留下红缨在院门口凌乱,“不是都来过了吗?还致什么谢啊?!”
……非得再跑一趟,脱裤子放屁,搞这么麻烦!
左府位于亭忠街上,是大家官户的聚集地。
安顿好自家夫人,左明峰飞也似的跑到了书房给左御史报喜。
“很好,回去照顾好你媳妇,明天为父替你向朝廷告假。”凡家中有妇人生产者,在朝的夫君有三次告假机会,每次可休沐五日。
“这个不急,另有一事,需父亲明了。适才朝华说:给她治病的那个姑娘,手腕上带着一串手环,上面各色玉石,还有刻字,很像是四妹的那个。”
左御史从书中抬起头来,眸色炯炯,“此话当真?你母亲听到了吗?”
“还没。朝华知道母亲的个性,这些年找五妹找的心力交瘁,她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谎言了。所以此番儿子想先去确认一下,确保万无一失了再告诉母亲。免得她又是空欢喜一场。”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先别让几个弟弟们知道,免得他们说漏了嘴。”
……
“左御史膝下三儿一女,幺女左云伊自小聪明伶俐,是全家的掌上珠。天有不测风云,她五岁的时候,跟着奶娘逛灯会,一群婆子没看住一个孩子。自那之后,四小姐再也没能找回来。”红缨念着刚打听来的官户小册。
楚云汐若有所思,抱着虎宝走到床边,逗弄着小娃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这位四小姐虽含着金汤匙长大,却没那么好命。爹娘加四个哥哥,如果不是走丢,现在得多幸福。”
话音刚路,院门连响了三声。
“我们是左御史府的,前来给大夫送谢礼。”
“这么快就来了?”红缨不可思议,按惯例都是她负责招待,但左明峰顾左右而言他,非要见到楚云汐本人才肯罢休。
“我们姑娘刚刚出门去了,这会子不在,您有什么话,我给带到就是。”委婉的下了逐客令。
“没关系,我可以等。”
左明峰端坐在位,双手平放在大腿上,不见其人不罢休的样子。
真就等到了太阳落山。
他放下礼物,带着人出了屋子,“过几日,我还会来。”拱手一礼。
楚云汐走出堂屋,快步挡在了院门前,“左公子,明人不说暗话,我帮贵夫人只是捎带手,换言之,她再远上一条街,或是两条街的,即便听到呼喊声,我也不会开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致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该收的银子我收下,多余的部分不敢笑纳,您带回去即可。”
开门见山,态度明确。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左明峰对上楚云汐晶亮的眸子,一时有些怔愣住,她的模样跟母亲有三分相似。
这份果断和飒爽也颇有母亲年轻时的风范。
“姑娘不是京城人?”听口音,有点远。
楚云汐推开院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就不远送了。”
她看都没看礼物一眼,顺势接过小厮手里的钱匣子。
小厮瞟到左明峰的暗示,状若没拿稳的样子,失手打翻了礼物盒,手指灵活地刮过楚云汐的袖口。
袖头一掀,露出她白皙手腕上精致的手环。
左明峰浓黑的眼睛瞪的老大,他看的真真的,绝不会有错。
究竟怎么回的左府,他已经记不清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年骗子上门的场景。
有一次,那姑娘长得跟母亲七八分的相似,但她身上的胎记和手环都对不上。
母亲不认证据只认人,抓着姑娘不肯放。
那姑娘在左府耗了半年多光景,后来府中各院相继失窃,甚至有一次动手,被丫头抓了个正着。
她见事情败露,选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携脏物潜逃了。
左夫人自那之后,精神时好时坏,偶尔疯劲儿一上来,抓着府中的丫头就喊“云伊”。
如果这次是真的?!
左明峰停住脚步,“立刻着人盯着那院子,看看那姑娘是做什么行当的,最好有她来京城之前的过往经历。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