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松月的死讯,是一个月后传开的。
随着大理寺卿侦办的落幕,英宁侯的一项项罪名落实,处置很快就下来了。
抄家、斩刑。
楚袁朗被追封为袁宇侯,其妻肖蓉被封为正二品诰命夫人。
所有英宁侯府抄获的家财,尽归摄政王妃楚云汐所有。
旨意是由首领太监亲自颁下来的。
国公府正门口,楚云汐接过圣旨,眼睛里含满了雾气。
至此,她算是做到了对楚二小姐的承诺,帮她查明了身世,帮她父母鸣冤。
肖家人感慨颇多。
肖老捧着圣旨,如握珍宝。他最宠爱的女儿,却是最早离开他的。
为了大局,为了全家,他还不能公开她的死因。
多年来,肖蓉和楚袁朗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肖家人的心头。
凡是知道这件事的,都没法发自内心的开怀起来。
每每接楚云汐回国公府,看着她那张跟母亲越长越像的脸,肖家人喜忧参半。
如今,总算释怀了。
“蓉儿如果还活着,一定非常高兴。”
他们从来没想过,还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楚云汐做到了。
肖相和肖勇垂泪,一家人喜不自胜。
饭厅里,热闹非凡。
没了往事的牵绊,肖家人开怀畅饮。
楼彻和楚云汐并排而坐,楚云汐的身边放着两个空碗。分别是给肖蓉和楚袁朗留的。
楚云汐教肖启冲和肖启恒划拳,穆英英倒看会了,拉着夫君肖启冲,小两口玩的不亦乐乎。
肖元伊也吵吵着要学,拽着肖启恒,非要他教。
厅内外,一片欢声笑语。
楼彻是没有体验过这种家庭气氛的,只静静斟酒,时不时跟肖老和肖相碰个杯。
“我敬你!”楚云汐突然凑上来,启齿一笑,胜过万千华彩。
“对付安宁王府和阁老府,你没少帮忙,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虽然,我都用行动回馈过了,但该说的‘谢谢’不能少。”
一饮而尽,倒过空杯子,示意给他看。
楼彻嘴角微扬,乖乖饮下。
……她永远不会知道,比起那些,她带给他的,要更多。
“干待着多无聊,我来叫你划拳。”楚云汐拉过他的手,一根根手指掰开,又并拢,耐心地像是一个启蒙老师。
楼彻难得全程都配合,很快融入到了划拳圈。
如果是别人发出邀请,想都别想。
大多时候,还是楚云汐赢,她赚足了优越感,笑得后槽牙都亮相了。
激动之余,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最后还是楼彻的大手挽回了颓势。
看着平素冷面冷心的摄政王在她面前任凭摆布的乖模样,肖家人都默默勾起了嘴角。
楼彻待楚云汐的不同,是他们有目共睹的。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下来,发现了更多的“宠溺”在里面。
不近女色的摄政王,还是沦陷了。
气氛正好的时候,一个小厮进来禀报。
“肖老,有人跪在府门口,求……见您一面。”
撒开欢玩的晚辈们并没把禀报当回事儿,直到小厮补充一句,“是……英宁侯夫人。”
厅内骤然安静下来。
默默坐在角落的楚恒杰猛然抬起头,少年脸上的倦意更浓,还蒙上了一层狐疑和不确定。
英宁侯府落幕了,唯一得了善果的就是三公子楚恒杰。
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还是痛苦的。
未经世事的少年,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活脱脱变了个人,少言寡语,整天憋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愿见人。
肖老直截了当,“告诉她,我跟她父女缘尽,没什么好说的了。让她好自为之吧。”
“她说……不求别的,就求十两银子,给楚松月下葬用。”
“楚松月不是坠湖有一阵子了吗?这会儿还没下葬呢?”肖元伊不敢置信。
随着英宁侯府抄家,封府期间发生的事情渐渐传扬开来。
楚松月被君安侯玷污,发疯坠湖的事情也被人们所熟知。
国公府的人只当成是件趣闻,听过就忘了。
没想到,肖氏竟然厚着脸皮求告来了。
楚恒杰欲言又止,默默起身,走出了饭厅。
“把她轰走!”众人犹豫之际,楚云汐开口。
“如果是流民乞丐来要,我们国公府不差这十两银子,但她肖婉,不成。”
小厮觑了眼老国公的脸色,默默退下去了。
楚云汐和楼彻上马车时,肖氏还笔直跪在台阶下方。
彼时,天空飘散着落叶。
秋意渐深,天气转凉。
肖氏身披单衣,发丝凌乱,双眼眼底爬满了红血丝。
听到动静,她充满希冀的抬起头,对上楚云汐的瞬间,神情复杂地别开了目光。
“别再等了。你明明早就把楚松月埋在松月阁的院子里了,这会儿打着女儿的旗号,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恒杰呢?他怎么没出来?好狠的心肠啊!这是连亲娘都不认了吗?”
肖氏扯着嗓子大喊,仿佛楚恒杰欠着她多少钱一样。
“不管是楚恒杰,还是楚竖杰,你肖婉都没机会踏进国公府了。肖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安宁王大公子固然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要不是他命人暗中传信,我母亲也不至于骤闻噩耗,产褥雪崩。只不过……如果没人推波助澜,或许我们母女还有相见的一天。”
“我母亲被圈禁在阁老府期间,你都跟她身边伺候的人来往过……你口口声声喊她‘姐姐’,却暗下毒手,不惜至她于死地。”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殊不知,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就知道。”
“你杀了他们最宠爱的女儿,如今还想打感情牌,卖惨卖乖换收留?”
贪婪无耻!
“流民营挺不错的,好自为之吧。”
回王府的路上,楚云汐倚靠着车壁,默不作声。
“明天没什么事,我陪你出城。”
楼彻摸索着圣旨,“去看看楚太师。”
楚云汐诧异看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其实也用不着你陪着,派一辆马车就够了。”
认祖归宗之后,她姓的“楚”,不再是英宁侯府的楚,而是太师府的“楚”了。
“话说……肖彧去哪了?最近都没见过他。”楼彻问。
“大舅舅说他留下一封信,就出发游历去了。不知道这次又要去多久。”
“以前,他不辞而别过吗?”楼彻再问。
楚云汐挑眉,“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
“能搞到大理寺调查的卷宗吗?”
她总觉得,楚袁朗叛国案,先皇下的太草率了。那么信赖的一员大将,说砍就砍了?!
……一定还有别的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