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阿星躺在简陋的房间里昏昏欲睡,他觉得有些诧异。
自从他在这间房间里醒来后,每天晚上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算睡着以后也非常容易醒过来,但是自从昨天遇到沐珺婉后,他这两天的睡眠变得正常起来。
比如现在,哪怕他脑海里装着很多事,却因为睡意来袭,脑子一片浆糊。
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他又开始做梦,自从他来到望月村后每天晚上都在做梦,渐渐的,他发现他的梦是连贯的。
接着昨晚的内容,小月和沐珺婉站在悬崖边,小月让他选一个,他想要走向小月的,但是脚下就像生了根移动不得半分,沐珺婉站在他的不远处哀伤地看着他,然后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不——”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大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
昨天以前,他的梦里明明只有小月,遇到沐珺婉后,沐珺婉也出现在他梦里,阿星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房梁,梦里沐珺婉哀伤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梦境真实地让他难受,不想看到沐珺婉在他面前死掉。
此时外面已经蒙蒙亮,他估摸着已经到了起床的时间,放在往常,他早就起来了,但是今天他想着昨晚的梦,难得地赖床了。
他的思绪飘到他刚从望月村醒来的时候,总是梦见一个女人。
第一晚的时候,他梦见一个看不见脸的女人蹲在角落里哭,哭得很凄惨,他慢慢走近女人,从她的肩膀想要问她怎么了?在女人抬头之前,他醒了过来。
第二天晚上,他再次梦见了那个女人,她依然蹲在角落里哭,哭声凄厉,他忍着惧意走上前,在他伸手触摸到女人的肩膀前,他注意到女人的右手捏着刀片,而她的左手手腕上蔓延着深深浅浅的伤口,伤口还在滴血,这时一只白色的蝴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进来,停在女人手腕的伤口上,蝴蝶变成妖艳的红色,然后猛地朝他飞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
第三天,那个女人依然在相同的角落哭……这时,他已经知道这是在梦里,他有些无奈,他被女人哭得很烦,打定主意今晚不会主动上前搭理那个女人,但是明明是在梦里他内心烦躁的同时生出了一丝不忍,他忍不住再次走向前,他开口和女人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再哭了!”女人一直低着头,两侧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她动了动嘴唇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他好奇女人的长相,伸手要拨开女人的头发时,外面鸡叫了,他再次从梦里醒过来。
……
最初他把这些梦归为噩梦,因为每次醒来他都有种心慌的感觉,直到几天后,梦里的场景换了,女人还是低着头,他看不清女人的脸,他们手拉手走在校园里,明明望月村里没有这样的建筑物,但是他潜意识里就是知道,他们在学校里。
他们走过不同的学校,又一起手挽手走进了教堂,去过海边,也去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女人没有再哭,但也没开口,一直垂着头,但是每次他都能看到女人蠕动的嘴唇,不知道在说什么。
直到某一天,小月在厨房里烧火煮饭,刚刚洗完的头发披散在脑后,她微微低头吹着灶台,某一个姿势,和他梦里低着头的女人重合,他想,小月是不是就是他梦里的人?
他问小月自己是谁的时候,小月诚实地摇摇头,她告诉他,她从海边把他捡回来,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的星星又大又多,所以当得知他忘了自己的名字后,她给他取名阿星。
因为每天晚上的梦,他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莫名的缘分和宿命感,如果这辈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那么会不会是在上辈子,他们早就相爱过。
他是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是小月救了他,所以他想要报答小月,在小月红着脸说喜欢他的时候,他便决定这辈子都要留在小月身边照顾她。
他是阿星,本就注定要守护着月亮。
他和小月也一直都很好,直到……沐珺婉的出现。
之前梦里一直看不清女人的脸,昨晚小月和沐珺婉都出现在他的梦里,他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梦里的人,一直都是小月。
他在枕着胳膊,外面传来小月的声音,好像是在和邻居打招呼,他才从木板床上起来,出门洗漱,吃完早饭后去地里干活。
沐珺婉一大早接到了沐建华的视频电话,看背景他们在医院,入镜的不止有沐建华还有冷青和严国华,今天是安安出院的日子,他们来接安安回家。
安安还在新生儿室隔离,沐珺婉没有看到她,面上掩不住的失望。
冷青面露喜色地问她:“婉婉,我听你爸爸说你找到嘉和了,他人呢?既然找到了,你们快点回来。”
闻言,沐珺婉脸色一变,她轻轻地说道:“嘉和……他失忆了!”
“什么!?”
不止是冷青,沐建华和严国华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沐珺婉扯了扯嘴角,安抚地对他们说道:“爸妈,安安可能还要麻烦你们照顾几天,嘉和忘了我们,不肯和我相认……我……”
沐珺婉说不下去了,她想到了严嘉和身边的小月,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话,安安可是我们的孙女,嘉和人没事就好,你好好和他说说,告诉他安安也在等他回家。”
“嗯,我会的。”
几人叮嘱沐珺婉照顾好自己,让她和陈珺齐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才不舍地挂了电话。
视频电话刚挂断,沐珺婉的嘴角垂了下来,眼尾有些泛红,坐在她对面的陈珺齐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现在不是气馁的时候,我们去找嘉和。”
两人从酒店餐厅下楼,酒店后面的停车场,孟朔早已在车子里等候多时。
他这几天让他的弟兄们去周边村子里打听,终于打听到关于严嘉和的消息。
“严警官在望月村,我朋友向村民打听到,大概四个月前,村子里一个叫小月的女孩从海边带回来一个陌生的男人,从他的口音和穿着来看,不是S市本地人。”
时间和人名都对上了。
车子进入了土路,路过一家很小的便利店时,孟朔将车子停在路边,让陈珺齐和沐珺婉在车上等他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孟朔手上提着很多东西从便利店出来,他打开车子后座的车门,将东西放在沐珺婉旁边,他这才折回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继续前进。
沐珺婉看着她脚边的三箱红枣牛奶、一袋法式面包、两袋旺旺雪饼,好奇地问他:“你有亲戚在望月村吗?”
“没有。”
孟朔知道沐珺婉误会了,这也是他要在进村前告诉他们的:“望月村这种保留着原始民族特色浓重的村子,非常排外保守,进去以后跟着我,由我来和他们沟通,你们少说话,不过就算他们怎么古板,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人性的弱点,比如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些东西在你们大城市里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在像望月村那种闭塞的村子,这些可都是宝贝。”
一路上孟朔还向他们介绍了一些S市少数民族的一些风俗,比如他们不和外族人通婚、他们靠打渔种田为生、他们的名字是民族话汉译过来的所以没有姓氏、很多纯正的少数民族甚至不会说汉话也看不懂汉字……不过孟朔又说,现在建设新农村,靠近市区的村子已经被汉化,不用太遵守以前的规定,加上zheng府派去的村官和村长一起管理村子,可以说是去了糟粕只留下老祖宗的精华。
而望月村并不在这些新农村行列,望月村是本地少有的原汁原味的民族寨子,好处是村里的民族文化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来,缺点则是他们固步自封,不喜欢与外面的世界交流。
派去的村官被他们赶走,不让村里的孩子进行九年义务教育,而且这个村子非常迷信,生病了不吃药只拜海神,最多就是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用土法子看病。
让沐珺婉最震惊的是,孟朔说像望月村那样的地方,因为他们封闭,带来的不仅仅是落后,还有贫穷,他带去的这些东西对于村里大部分的人来说,都是很贵重的。
沐珺婉听得一阵唏嘘。
沐珺婉不知道从市区到望月村具体的距离,他们吃完早饭后就从市区出发,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还没有到,他们走过了绕城高速,下了高速后是乡村水泥路,没过一会儿就是狭窄颠簸的土路,偶尔遇到对头车还需要停下来会车,土路不仅狭窄到处坑坑洼洼,转弯的地方不少,孟朔虽然是本地人但是也很少来望月村这样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村子,所以他开得非常小心,车速不快,以防有紧急情况。
所以沐珺婉无法判断出距离的远近,她看到仪表盘上的车速还不到40码。
在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望月村,村头有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建筑,上面写着“望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