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珺婉像是什么也没听到,面不改色地进了办公室,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她的工位刚好背对着那几个人的位置。 不用回头,沐珺婉也知道,那几人正在她背后挤眉弄眼地用口型对话。 沐珺婉只觉得好笑。 要不是今天无意间偷听到他们的对话,沐珺婉是真把他们当做前辈和老师来尊敬。 她在座位上认真写着自己的交班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这让那几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沐珺婉有没有听到他们刚刚的对话。 他们是确定了沐珺婉去查房了,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在办公室里议论沐珺婉。 沐珺婉真的去查房了,不过中途遇到了大主任,主任让她回去写交班表,于是沐珺婉就回来了。 刚好听到了同事们在背后议论自己。 沐珺婉很快写完交班表,然后站起身出去了。 全程没有和其他同事说一句话。 沐珺婉和科室里其他同事的关系淡了下来,以前所有聚餐她都参加,现在除非必要,一些无效社交她通通拒绝,她当AA工具人也早就当腻了。 其他人约了沐珺婉几次,都被她拒绝后,也不再叫她了。 严嘉和难得不加班,他来医院接沐珺婉下班,沐珺婉还有半小时才能走,于是他在护士站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头玩着手机等沐珺婉。 严嘉和俊俏的外表和良好的气质,往那儿一坐,妥妥的偶像剧男主,惹得护士站的小护士们窃窃私语。 沐珺婉提前收到了严嘉和的微信,知道他在走道上等着她,于是换下白大褂后,她从办公室出门右转,径直走向了护士站。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严嘉和抬眼,便看到迎面走来的沐珺婉,他站起身,接过沐珺婉手里的背包,一只手臂环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问道:“可以走了吗?” 沐珺婉上班时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她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帅气的男友,点点头:“我们去吃饭吧,我饿死了!” 护士站的小护士们认识沐珺婉,八卦地问道:“沐医生,你男朋友接你下班吗?” “嗯,”沐珺婉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们先走了,拜拜。” “沐医生慢走!” 医院是个没有不透风的墙的地方,第二天,沐珺婉有个很高很帅的男朋友的消息在科室里传开了。 科室里一个四十五岁的张老师,在沐珺婉一大早来上班的时候,主动和沐珺婉搭话:“小沐啊,原来你真有男朋友!” “嗯,我们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沐珺婉回答得很冷淡。 这个张老师就是那天带头在背后说沐珺婉坏话的人。 去年过年前,她要把自己的远房表弟介绍给沐珺婉,她的表弟是医院里的麻醉医生,三十多岁,离异带一娃。 沐珺婉已自己有男朋友拒绝了。 可能是那时,她把张老师给得罪了。 前段时间,严嘉和在跟一个案子,跟了有大半年的时间,三天两头的加班住在单位里,没时间来医院接沐珺婉,所以没人见过沐珺婉的男朋友,大家都默认了沐珺婉的男朋友是“薛定谔的猫”,张老师认为沐珺婉是没看上她表弟,男朋友不过是她推脱的借口。 严嘉和最近完成了一个案子,工作没那么忙了,可以按时上下班,他的房子离附一院也不远,经常来接沐珺婉下班。 这天,沐珺婉下夜班,刚好严嘉和也下夜班,顺道过来接沐珺婉去吃早点。 严嘉和昨晚一夜没睡,脸上难掩倦色,奈何他颜值不错,浓重的黑眼圈也挡不住他的帅气。 昨天晚上有个住院病人病情发作,快要天亮了才稳定下来,沐珺婉的精神紧绷了一整晚,写完了交班表后她揉了揉晕叨叨的脑袋,此刻换下白大褂,她放松下来,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一看到严嘉和,便挂在严嘉和手臂上,和护士站的同事们打了一声招呼后两人一起离开。 他们走后,护士站的两名护士在原地议论道:“沐医生的男朋友真帅啊!” “对,咱们医院上下那么多男医生,没一个比得上她男朋友的。” “难怪之前张医生要把麻醉科的陈医生介绍给她,她拒绝了,我要是有这样一个男朋友,其他男的我都看不见!” “你看他俩的身高差,我也想找个这么高的男朋友!” “谁不想谈个这样的?”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丝毫没注意到从后面医务办公室出来的张医生。 两人说说笑笑,回头的时候,张医生早已不知道听了多久,两名小护士的笑容僵在脸上。 呐呐道:“张医生……” “嗯。”张医生应了一声后,和她们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便走了。 张医生走后,两人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办!是不是被她听见了?” “好想哭,张医生一向锱铢必较,我俩今年的评优完蛋了!” 第二天,两人将这事告诉了沐珺婉,又过了一周,两人和沐珺婉说:“张医生人还怪好嘞,昨天开例会的时候都没有批评我们,也没在工作上找我们的茬儿。” “你们被KTV得怪狠的。” 沐珺婉觉得挺无语的,公私分明是应该的,张老师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这两个小护士表现得这么感恩戴德的。 前几天沐珺婉看到她们还给张老师买了水果。 其中一名小护士解释道:“沐医生,我们没有你的家庭条件好,我们好不容易考进来,不能得罪了科室里的医生,不然工作上被为难,日子会很难过的。” 沐珺婉理解她们的难处,但是不赞同她的说法。 她没有反驳小护士,她考进附一院是凭自己的能力,她知道现在就业难,三甲医院的编外考试竞争非常大,但是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的业务水平过硬,好好给人看病,和同事好好相处,团结友爱就可以了。 但是最近她在工作上屡屡碰壁,替新来的同事背锅,告到主任那里,主任只说了一句知道了,就让她回去,后续也没别的动作。 其他同事建议她平时可以请领导们吃吃饭,逢年过节送送礼。 沐珺婉并不想这么做。 她的同事们还反问她:“你妈妈在市医院上班,没教你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还真的没有,张桂芬只让她在工作上要谦虚要勤学要好问,要与人为善,就是没教她要请客送礼包红包。 沐珺婉这段时间郁郁寡欢,严嘉和看出来了。 这天沐珺婉下夜班,回到出租屋后,给严嘉和发了一条微信,然后倒头补觉。 严嘉和下班后,叫了冷氏旗下的一家私房菜的外卖,他在沐珺婉的楼下拿到外卖后才上楼。 沐珺婉经常上夜班,严嘉和找她要了一把钥匙,在她下夜班的时候过来给她解决吃饭问题。 沐珺婉是被厨房里的声音吵醒的,她从沙发上拥着毯子坐起来的时候,和刚好出来的严嘉和对上。 严嘉和将手里切好的果盘放下后,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睡得乱七八糟的脑袋。 “怎么最近这么多夜班?”严嘉和问道。 严嘉和随口的一句问话,让沐珺婉的眼泪落了下来。 严嘉和错愕地看着她,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将沐珺婉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绪平复下来。 严嘉和猜想,八成是在工作上受了委屈。 他没猜错,沐珺婉现在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告诉爸妈。 最近她的排班都是夜班,连续上了半个月了,今年新招进来的几个研究生很少上夜班,上夜班就算了,她还经常替那几名研究生背锅,明明不是她的错还要算在她头上,影响每个月的考核。 沐珺婉不是心疼被扣的绩效,是咽不下那口气。 她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排班不合理,经常替人背锅,还要面对前辈的挑刺,她现在觉得上班就是渡劫。 之前她一直在忍,她宽慰自己,成年人的世界都不容易,安然和陈珺齐也经常在群里抱怨自己被上司骂。 但是她昨晚又被骂了,因为一瓶开封的碘酒没有贴标签,但是那个地方并不是她的工作范围,那瓶碘酒不是她打开的。 和她一起值班的老师不管这些:“就算不是你打开的,你看见了不知道贴个标签?” 那个地方不是沐珺婉负责,平时上门诊班她在自己的诊室也不会过去,要不是昨晚那个老师说,她根本注意不到。 超出她工作范围外的错误也要她承担吗? 沐珺婉被训了一顿,那个老师看她一脸不服气,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浮气躁,不知道沉下心来学习吗?比你晚进来的那几个研究生,哪个被骂会顶嘴的?你能不能尊重前辈?” 沐珺婉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哪里还敢说话。 她昨晚受的气,不对,是连日来在医院里受的委屈,此刻终于能够在严嘉和面前宣泄出来。 沐珺婉哭得严嘉和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她才从严嘉和胸前抬起头。 严嘉和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仔细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湿痕。 沐珺婉抽抽噎噎地道:“我想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