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头往里一探,发现果真是内有乾坤。
洞里只是入口狭窄,越往里视线愈发开阔,若非亲眼所见,任谁都难以想象这弹丸之地的别有洞天。
洞底左侧安静的存放着一副海柳做的棺木,我虽然不是专业人士,但也听说过这海柳木头最易招鬼,没料定在这样的地方竟然放着这样一个棺材,更是诡异。不过这东西想来应当就是爷爷所说的什么人的墓穴吧。眼光顺着洞口拐右侧往下看去,我们齐齐看到了一窝类似破了壳的蛋碎一样的东西……看那数量颜色个头大学,应该是一窝蛇蛋,不过这蛋壳体积较之寻常的稍大一些罢了。坟墓中间呢,则是一个令人拍案称奇的的构造。——伫立在中间的,正是一株内里中空的不知是什么植物的茎秆,此刻,就好似一个巨型吸管一样将之前的活水,经过这个杆子,源源不断的从这儿往外汩汩流出……若非亲眼所见,这样的构造已然是浑然天成为天人……可如今,这管子里面却空空荡荡,只有零零星星的水往下稀稀拉拉的流淌……
“这?”李村长指着那一窝儿碎了的蛋壳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这就是你那天看到的黑影。”爷爷说着,纵身跃进坑里,他捡起一块蛋壳儿放在鼻子旁边闻了闻,“想来是它也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于是准备在这儿产子飞升的,不料那天估计到了紧要关头被你这动工的动静惊扰,才不得已带了一家另觅良穴去了……”
“您,说的它,是?”李村长一头雾水,爷爷这种前一斧子后一棒槌的说话断句方式,显然他完全不能理解。
“爷爷的意思是,这本来死人穴是个风水宝地,加上这活水之后更是极难觅得的修炼之所,于是那青蛇也不请自来了,那道士堪破,指点着你们养鱼涵养水源。后来谁料想你们打扰了青蛇,于是它走了,这不,风水就破了。”我看不下去了,带着略微显摆的情绪来了个有一说一。
“诶,十五,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爷爷泼了一盆冷水来,“爷爷告诉你啊,好好听着,一呢来,那东西可不是青蛇,应该是个青蛟;二来呢,至于那三条大黑鱼呢,也不是一般的黑鱼,应该是要化身为龙的黑鲤鱼。道士的说法,应当是要用这鱼压住这青蛟,因为有这蛟在一日,这宝穴的风水就更绵长,蛟龙引水嘛,可惜后面啊,就被你毁了……”爷爷看着李村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啊,所以那天我看到的青光和黑影,就是那离去的青蛟?”他一脸沮丧,忽然醒悟似的忏悔起来,“想来这鱼也被我吓走了,蛟也走了,这聚宝盆就破了……哎,都怪我,是我对不起大家啊。”他转身对着后面的乡亲们深深的鞠了一躬,起身时候眼泪噙满了泪水。
“那,老人家,可有什么补救之法啊,这,这,我们这村子里的人,可断然不能没了这个风水地啊……”李村长央求。
“你们啊,把这棺木的主人好生换个地方安葬了,末了呢,天机不可泄露,只待时机,时机到了都会好的。一切都自有安排。”爷爷捋着白胡子,若有所思。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拜别了王老先生,我和爷爷继续赶路。村长他们为了表达感谢,一直将我们送到村口三里地,依旧在后面依依不舍的摆着手。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雪中,多少有些无名的伤感。“爷爷,你干嘛不给他们直接说个法子,不然这元宝镇真的没落了,多可惜啊。”
“啪。”爷爷一记响亮的大耳朵瓜子甩在我的脸上,也难为他这么大冷天还能伸出手来打我,“傻瓜,爷爷要是有这么个法子发家致富,我们家还能天天缺东少西的。”爷爷白了我一眼儿。
“那你敢情说的那些个什么时机时机的,都是骗人的?”我捂着脸,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人啊,不能全信命数,也不能全不信命数,风水这回事儿,有了固然好,没了,难不成这村子里的人就不活了?解了他们心上的迷,他们没了这个风水局的依靠,就彻底断了后路,谁能不保证不有个峰回路转绝地逢生的好时机呢?俗话说,这福祸相依……你啊,可得好好学着。”
爷爷说完,头也不回的躬身往前走去。
“爷爷,你说咱们这样子赶路有没有一点儿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感觉啊……”我一张嘴,被风吹进了一把雪花,蓦得来了种快意闯荡江湖的侠客情怀。
“你可少说几句吧。”爷爷眯着眼回头看我,“前面就有个山洞,咱们赶紧到那儿避一避,这雪啊,太大了。”
他所说的山洞,那其实也是只有长白山人明白的一个默契。这个默契呢,最早的时候是为了方便山里的猎户,到了这等大冬天儿的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于是在这几个村落前后并不交接的地方,山体上等断断续续的出现那么几个供人休憩的洞——为的是图个便利给路过的人们,也算是长白山的馈赠。通常呢这洞里面,粮食用水补给一应俱全。至于我和爷爷怎么问说呢,这工作性质跟着猎户还是有些相通之处。如今,正好赶上这样的恶劣天气,倒是终于有机会好好体验一把这长白山的馈赠了。
没过多久,我们就到了爷爷说的那个洞。进了洞,我和爷爷立马找东西拱了一团篝火来,就着跳动的欢快的火苗,身上冻得硬邦邦的骨肉好像才渐渐有了知觉,活过来了。
我在火堆旁边搓着手,这才发现,这洞里头啊,可不是只有我和爷爷两个呢。可不是吗,什么兔子,田鼠,松鼠,还有几只獐……该都是碰上了这恶劣的大雪天无处可去,可不,竟然和我们躲在一处了。
爷爷淡然一笑,“这时候啊,大自然就成了共同的敌人了。”说着,他自顾自的摆弄起自己的鞋袜。
不过那些个小动物好像也明白我们不会伤害它们似的,根本没把我爷俩儿放在眼里一样,还在我们生了火之后,试探着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十五,老实说,你觉得累不累,有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啊。”爷爷脱了袜子,就着通红的火苗,竟然挤出了一滩有点味道的水来。
“那肯定没有,你说什么呢爷爷,我可是守山人,您这么大岁数了都不嫌辛苦,我怎么可能会觉得累吗?”我在地上拾起一根树杈,去洞里翻出来几个地瓜,顺势放在火上烤了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爷爷的话。
窝在我身旁的一只兔子被我这动静惊得耳朵直直的竖了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火上的东西。待到满屋子都飘起了地瓜香,我的肚子早就吱哇乱叫了。
“哎呦,这要是这地瓜换成你,那可真是……”几天不见荤腥的我,和眼前冻得瑟瑟发抖的一只红眼兔子大眼瞪小眼。那兔子不理我,呲溜一下钻到屋子里去了。
正当我要开口狠狠的咬下去的时候,却听到屋子里更深些的地方,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似的,弄出了不小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