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周宁的话,刘净突然沉默下来。
周宁不解地打量着她,只见她紧紧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拆开?难道你不想看看这个世界?”周宁轻声的问道。
刘净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死死地掐着床单,似乎有什么不能说的难言之隐一样。
“我,我可不可以晚点拆?”
最终,刘净还是断断续续地问出了口。
怯生生的模样,看着周宁心头一软。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周宁柔声问道。
刘净咬了咬唇,
“我,我害怕。”
周宁了然。
刘净小时候失明的,她对世界的记忆现在已经模糊不清了,现在的世界,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是未知的。
恐惧,害怕都是自然的心理状态。
周宁觉得可以理解。
“你不要怕,大夫说了,这次的手术很成功,不出意外的话,拆开纱布,你应该就能看见了。”
周宁没有多想,依旧劝。
“况且,你的眼睛也不适合一直缠着纱布,早晚都是要拆的,尽早拆开的话,医生也可以针对你的状况及时做检查。”
通常来说,人对未知的事情产生恐惧,是很正常的,但是如果说身旁有人给她安慰,或者让她觉得安全的时候,她是应该放下心来的。
可是不论周宁怎么说,刘净就是一副很抗拒的模样。
甚至躺下拉上了被子。
周宁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反常,但是又猜不透她的心思。
出了病房后,周宁给宋祈年打了一通电话,简单地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
“行,她年纪小,又一直呆在山里面,害怕也可能是正常的,你多费费心吧。”宋祈年那边似乎还有其他人在,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什么,不像是英语,但很快噤声了,周宁没有听清楚。
“嗯,我知道。”
当初毕竟是刘大爷救了他们,所以对于刘净,周宁再没有耐心,也会忍下来。
更何况,刘净很乖,也很可爱,她还不至于这样就对刘净生气。
“我这边估计还要有一会儿,晚上你别着急走,我去医院看看她,顺便接你回来。”
宋祈年说道。
周宁点了点头,“好。”
打完电话,周宁返回到病房,进门前,护士拦住了她,询问刘净是否愿意拆绷带了。
周宁摇了摇头,“再给她一点时间吧,她现在很害怕。”
护士闻言表示不太理解,周宁也很无奈,只好跟护士简单说了一下刘净的情况。
护士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金发碧眼,看上去非常漂亮。
听到周宁说完刘净的遭遇后,她顿时表示同情。连带着看向刘净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
周宁对着护士摆了摆手,表示不要这样看她。
“她很敏感,请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那些只是过去,未来她会过得很好。”
护士笑了笑,表示很抱歉。
之后,护士说,等她同意拆开绷带的时候,就去叫她,然后就离开了。
周宁重新推门进入病房。
她在门口跟护士说的话,刘净全部都听到了,尽管周宁说了那些是她不可拒绝的过去,尽管周宁说她未来会过得很好,但是刘净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痛了一下。
以前的她,没有这么多想法。
因为跟爷爷住在一起,她的生活只有那座大山,她的世界也只有她跟爷爷,所以她很满足。
但是后来,她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两个人,这两人来得匆忙,走的也匆忙,明明只是几天的时间,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她的心里,却仿佛缺了一角。
就好像她的世界被强行扩大,然后又被剜掉一块,空落落的。
过一阵子就好了。
当时刘净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但是后来并没有。
她总能想起那个给她改了名字的男人,也总想起说话温温柔柔的女人。
再然后,爷爷没了。
爷爷没了,她的世界坍塌了,本来就失明的她终于还是成了孤儿。
本应该是难过的,理应是难过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刘净的心里,有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隐隐透着一股子庆幸。
那种庆幸很微弱,很突兀,让刘净有些慌,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后来,她联系上了宋祈年。
宋祈年找人把她接了回来,带着她去医院做检查,然后告诉她,她还可以看见。
在这一刻,刘净心里的那一小撮庆幸突然变大了。
大到刘净很快就忘记了爷爷的死,大到她的世界不再有爷爷的身影。
那一刻,刘净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庆幸。
因为只有爷爷死了,她才能联系上宋祈年呀。
这些想法,这些念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她觉得宋祈年就是她人生的希望,所以她想要死死抓住宋祈年。
后来,宋祈年送她出国了,说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尽快治好眼睛。
刘净不想走,但是她又想看到,于是她还是点了头。
宋祈年将一切都安排的非常妥当,衣食住行,每一样都非常贴心,唯独他自己,从来不与她联系。
刘净有几次鼓起勇气给宋祈年打电话,结果都没说上两句,电话就挂断了。
宋祈年很忙。
非常忙。
刘净一边这样劝自己,一边等待着医院给出的结果。
本以为,只要医院有结果了,宋祈年就回来看她,结果她先等来的是周宁。
宋祈年带着周宁一起来了这里。
刘净知道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
周宁没怎么变,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但是跟阿志哥说话时,语气又带着一股子强硬。
这是刘净从没见过的一面。
周宁并不好惹。
这是刘净在心里,对周宁的判断。
很快,医院传来了好消息,她的眼睛可以复明了。
刘净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那种激动,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很久很久突然发现一满杯水的感觉。
开心中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她不敢开心过头,很怕一不小心就将水洒了出去。因为她不确定自己还要在沙漠中走多久。
这杯水,是她的希望,也将是她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