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惆怅了一夜,连二师姐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我深深怀疑,我和她的这番折腾,早就叫西王母和东华帝君知道了。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五方四海,八荒六合都知道我在四处找玉虚琉璃盏。
罢了,叫他们知道也没什么,我加紧速度找便是了。
南海宫殿里,毕方上神喝得烂醉,是个张口讨要火种的好机会。他红红的胡须根根直立,真是有趣极了。他鼻孔里喷出些火花来,一张嘴,烈火烹酒,道道火苗四面八方地喷。
“你说什么?你想要毕方之火?给你倒是不成问题,只怕你拿不到手。”
既然毕方说了会给我火种,我就无论如何都要讨到。我开始巧言令色地哄骗:
“都说上神的毕方之火是全天下最厉害的神火,我这凤凰神火是真的不中用啊。上神想想我是有多倒霉,每次一遇困,半分法子都没有。都是我命苦,灵根里就这么一种火,若是有了毕方上神的毕方火种,我好歹也该有个全力一搏的机会。哪像先前被困的时候,一筹莫展,好不凄惨…”
我正唾沫星子横飞地忽悠毕方,却看见意玄怀中也抱着一坛酒,挑帘进来。见到他,我忙把嘴闭上。
这些话诓一诓毕方还行,意玄却是很清楚我究竟是如何不肯修炼,每日想的都是如何讨巧。
毕方招手,一张嘴,又弹出一些火花,“意玄,你来得正好。小凤凰想要我的毕方之火,我不是不肯给,只怕给了她,要出事。你最清楚当初的事,你来跟她解释。”
意玄弹指,将四散的火花弹开。他看着我,眸中向来冰凉的幽深潭水,竟然像春日温暖的泉水。
他不说毕方之火为何不能给我,也不说为何毕方之火给了我,我却拿不到手,他说的是没头没脑的另一件事:
“凰冉,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
他双眼微红,是喝了酒的缘故。
我知道今天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会耐心解释,不由好奇追问:“什么?”
“冉,取熊熊燃烧之意,烈火冉冉,我希望你能得到这天下最厉害的神火。不管是毕方之火还是纯阳之火,上穷碧落下黄泉,你要的火种,我都找给你。”
他的眸子有些迷蒙,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我继续追问:“我的名字怎么会是你起的?”
他偏了头,不再看我,只是举起怀中的酒坛,又吞下一大口酒。
毕方上神却很好心,为我解释:“这个嘛,他不愿意说,我说。一万多年前,采薇怀你的时候,身中寒毒,便在我这南海用毕方之火养伤。可谁知寒毒火毒一齐攻心,就快保不住胎了。那时,一十八天的药君给她诊了脉,说孩子大概是保不住了,江渊和采薇便一起求我。”
毕方看了眼闷头吞酒的意玄,继续道:
“意玄上神刚好从北海探我,听闻此事,取了自己右耳之蛇,封入采薇体内。他右耳的青铜小蛇,入了采薇之体,又被封入你的左耳,封了你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毒,救了你的性命。只可怜采薇,为了生你,又身中南海的火毒,寒毒加上火毒,身子早就不大济了。你道为什么,你阿爹阿娘几乎不在苍梧常待,不是在南海闭关,就是在神州极北之地闭关?只是可怜了凤启那个好孩子,为你们苍梧可谓是鞠躬尽瘁,谁知道现在居然…”
我恍然大悟,好几桩事一时涌进脑中,怪不得第一次在苍梧见到他,他说,苍梧欠他一份情。怪不得我在轩辕丘后山的迷惘之境,看到了一只小凤凰和一条青铜小蛇。怪不得意玄上神,只有左耳一条小蛇,却没有右耳的那一条。怪不得取照幽灯的时候,需要我们两个合力…
原来在长乐山底,救我的不止凤启的青羽,还有他的小蛇。
原来不是阿爹阿娘太狠心,将苍梧政事全数扔给凤启,而是他们身中剧毒,不得不去闭关。
“阿冉,全天下,你最该谢的,就是意玄。一万多年前,他救了你一命,一万多年后,他又救了你一次又一次。”
我看着意玄,他倒在藤椅中,像是已经喝得昏迷了。我一阵恍惚,怪不得,下凡历劫的时候,他说,他做事有始有终,救了第一次,就要一直救到底。
“你在无神之地遇难,是谁第一时间冲去救你?你在云梦被关禁闭,你师父东君又是因为谁的一句话,便提前把你放了出来。轩辕丘后山,饕餮群作乱,又是谁去救的你?”
意玄有些烦躁似的,将头偏了偏,藏进了宽大的袖子后面。
“阿冉呀阿冉,你仔细想想,名震五方的杀神意玄,向来不怎么轻易出北海的。他肯一次又一次的去救你,你可想好怎么报答他了吗?”
我还在恍惚,没想明白怎么回答。
意玄像是终于沉不住气,从藤椅中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朝着毕方的方向,怒喝一声:“毕方!”
“阿冉,你就听我这只老鸟一句劝,你干脆以身相许,嫁到北海去算了。扶郁那小子,找机会趁早退婚得了。”
意玄的双眼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喝多了的缘故。毕方那话一说出来,他便像是怒极,拂袖而去。
我觉得毕方一定是激怒了他,毕方见他愤然离去,也乖觉地闭口不言。
我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在原地。
毕方见我如此,扔了坛酒过来,“陪我一起喝!”
我接过酒,辛辣的烈酒顺着喉咙滚入肚中。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干脆我也喝个烂醉,第二日醒来,权当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