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若柠听了我的问题,对我的疑惑十分的嗤之以鼻:
“你可真是不学无术。天宫虽说秉持天道,可是这天道究竟是古越盘古的天道,还是华胥轩辕的天道,哪个神仙能弄的明白。不然你觉得为什么西天梵境每年要办那么多场道会论道呢?”
经意玄提点,我已明白轩辕和伏羲的龙脉之争。
可那时的我很是不解,茫然地看着若柠。
若柠十分的恨铁不成钢,气得用折扇打了下我的头,“你怎的还是听不懂?天君为了牵制各方势力平衡,又不可使得一方独大,所以五方四海,八荒六合才搞出这么多的由头来啊。”
听到此处,我方才晓得若柠话中的深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罗浮山之时,我心中只惦念着什么时候可以去北荒的石湖里去钓那种赤目长身的横公鱼。
此鱼,肉质鲜美,烹煮时,加入两枚乌梅,鱼肉更加的鲜嫩多汁。
好些时日没吃,我实在是嘴馋得紧。
因着我每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每天不是琢磨去北荒钓鱼,就是去南荒摘果子吃,若柠对我是越发的没好脸色看了。
我停下回忆的思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该在阿娘走之前,求她将我的七情六欲和五感都封上符印才好,现在每日诸多烦心事,一件也躲不掉。
偏偏最近苍梧堆积的奏文出奇的多,政务繁忙,对镜一照,我都憔悴了几分。
我不如将鸾族封地直接分给南海的毕方上神算了,这便可以解决掉这个烫手山芋。
但若是真这么做了,其他的神族定要嘲笑我这个小帝姬实在是政务不精,稍有棘手的事情便丢给毕方上神去解决。
等阿爹阿娘从南海回来,怕是又要被他们教训,丢了苍梧的脸面。
虽然我向来都超脱,也不甚在乎这所谓的脸面,可苍梧出了这样的大事,只剩我一个帝姬可用。
阿爹阿娘铁了心的要我担起苍梧帝君的职责,也不理我平日是否超脱,是否不理繁文缛节,封地的奏文是一车一车的往桐宫运。
我现在只要一见到奏书,就条件反射的要头痛脑热。
其实我心中还有其他打算,南荒的不庭之山,久无神仙镇守。
若是两者相权,取第二个选择,将不庭之山封给鸿挚,也不失一个好主意。
届时,不庭之山有了将领,而鸾族封地可择日再派神仙驻守。只消我这诏书写得婉转,鸿挚不至于失了面子,而我也不怕苍梧附近被细作混入。
未野和青苍鸾女的喜帖递到桐宫的那天,我正像模像样的批阅领地的奏文,而心中盘算的,便是这件鸾族封地和鸿挚的事情。
递喜帖的幽都小仙觐见时,我一副因政务繁忙而憔悴不已的样子,听完这在他心中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后,我却很是镇定。
但我自己知道,我的灵识都飘离了身体,悠悠的飘到九天之上,和天君一同漠视着五方四海,八荒六合。
我有些木然,看着案边的书因递来幽都小仙恭恭敬敬送上的喜帖,也不知道去接。
书因察觉出了我的不对,轻轻咳了一咳,我的灵识才重回桐宫,呆滞地接过喜帖,置于案上,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愣了半晌,幽都小仙的冷汗都要滴下来了,我才应付他:“甚好,我桐宫必会备好大礼前去观礼。凰冉今日先为神君和神女道贺了。”
幽都小仙诺诺应是,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只觉得神识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据书因说,我那日在桐宫的子桑殿呆坐了一整日,没人敢同我讲话。
他送走了幽都之山的仙使,广寒宫又派来了仙使来递请帖。但广寒宫的请帖只递到了书因那里,便算递到了。
书因觉得我近来格外憔悴,是该出去转转了。他便自作主张,同广寒宫的仙使应允,凰冉帝姬定会前去赴宴。
我只记得,那日我呆坐在子桑殿里,突然想起来幽都之山漫天的白芷花。
阳光甚好,白芷芳香的气味里隐隐透着几分微辛微苦,未野微微笑着,对我说:“阿冉,你看,今天天气多好。”
他爱上了苍梧带来的庇佑,却辜负了我的心。
原来他中意的是手中半分权力都无的青苍鸾女,鸾族的弃子。他死命保下幽都,不与酆都罗山牵扯,也许他想要的是平淡悠闲,与世无争。
我身为苍梧的小帝姬,苍梧帝君的任期是我们兄妹四个轮流司职,迟早有一日会轮到我。
直到今日,我才能分出些心情去想他和青苍鸾女。
我心中暗暗嘲笑自己。
青苍鸾女很好,很适合他,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三日后,我便提了贺礼去了广寒宫赴宴。
广寒宫赴宴的一班神仙过于正经,我肯来月宫为的又是东君和羲和君口中可救凤启的法子。
席间打了一转,见不到师父师娘,我就溜了出去,寻到师傅师娘客居的小院。
院中有棵桂树,我便倚在树旁喝酒。
喝了一阵,便见到青苍鸾女哭哭啼啼地拜倒在我面前。她身上一股酒气,看来是醉酒了。
她哭哭啼啼地说了很多话,说她从小就仰慕着幽都神君,而她又运气那样的好,有幸进入幽都之山,侍奉神君。
又说他们在一起万年有余,平淡且满足。
她是那样的喜欢他,她多么希望天君或者我父君可以下旨为他们二人赐婚,让她得偿所愿。
她说到最后,竟是哭了起来,说她本觉得她定然与神君无缘了,她仙途的气运都用尽在幽都之山提亲这件事上了。
若是苍梧不允,她宁愿去酆都罗山受那冰寒之气,镇守酆都罗山和幽都往来的通道,反正她从小便是鸾族内爹不疼娘不爱的。
末了,还说希望帝姬成全他们二位,这份恩德她定永生难忘。
我默默无言,只当她是喝多了讲胡话。
我冷冰冰地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抱着宴席上顺走的酒坛子,良久才猛然吞下一口。
巫山神女酿的瑶草酒怎生如此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