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之兵都是认得我的,见我气势汹汹,不等通传,便直闯山门,到了未野的神君府邸前叫阵。
“青苍鸾女,你给我滚出来!”
半山白芷静悄悄,一如寂静的幽都神君府。
“青苍鸾女,你若再不出,休怪我纵火烧山!”
喊到第二句时,兴许是太怕我真做得出纵火烧山这样的荒唐事来,青苍鸾女苍白的小脸从紧闭的府门后亮了出来。
她虚掩了府门,袅袅走了出来,又对着我盈盈一拜,“不知帝姬突然造访,所为何事?”
我冷笑,手中蓄力,“我凰冉说到做到,我说了要你们合族陪葬,便真要合族陪葬。”
青苍鸾女听到这话,却是眼中带笑,笑得和青苍久岚如出一辙的温柔,“帝姬悲痛之心,鸾女深明。可大殿下尚未魂飞魄散,又何来我鸾族合族陪葬之说呢?”
我被她彻底激怒,手中聚起凤凰神火,一团火球不由分说便要劈头盖脸向青苍鸾女砸去。
一道波光潋滟的蓝光斜刺里冲出,死命拦下了我的神火。
我怒目回头,见到那出手之人,竟是未野。
他诚惶诚恐,“帝姬饶命!还望殿下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她。”
我不解。
那日苍梧的情形,我看得分明,青苍久岚联合屠缪做了个局:她声讨,他推脱,天君包庇,欺我苍梧无力。
可未野居然枉顾我同他的情意,对我说,莫要伤了她。
我不理她,手中再次攒起一团神火,正待再度向她砸去。
青苍鸾女竟然是仰头看我,不惊不惧,还带着些挑衅。
未野却死死地拉住我的手,不让我手中火团掷出。
他声嘶力竭:“帝姬求你放过她,她怀孕了!”
我不解,回头看他,她怀孕了关我什么事?
未野垂眼,不敢看我,语气中带着酸楚,“她怀孕了,是我的。”
我大惊失色,手中火球应声而去,不知砸去了何方。
未野这时鼓足了勇气看我,眼中晦涩难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光涌动。
我稳了稳心神,问他:“未野,此话当真?”
未野没再说话,只是依然看着我,像是极痛苦极悔恨。
可他不说话,便是默认的态度。
我周身燃起熊熊烈火,伸出火焰笼罩中的手,用尽全力,砸向未野面门。
未野心灰意冷了似的,并未运用水灵抵挡,却是青苍鸾女扑身过来,使出全力,接下了我这一拳。
她的五色神光差了凤凰神火很多,接下我这一拳,已是气喘吁吁。
她软绵绵地倒在了未野的怀里,我看着未野紧紧地揽住力竭的青苍鸾女,不由冷笑出声。
原来前几日未野给我看细商、江晚生和白虎的纠缠为的就是这个意思。
浓情蜜意的是旁人,和我没有干系。
他们如此惺惺相护的作态,倒像是我在棒打鸳鸯,强权压人。
心中一时没了好勇斗狠的心思,累了,真的累了。
我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朵已经风干了的白芷花,花瓣上光华流转,散发出不合时宜的清香。
那是我前几日离开幽都山时,未野亲手摘下的一朵白芷花,他将那花别在了我的鬓角,和我说了好几句,不要忘了他。
我是不会忘了他,我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了他。
手中烈焰燃起,那花即使有灵力相护,也很快便化为了枯炭。
我手一扬,炭粉四散,眼中含着泪水,看不分明未野的脸。
头上的银簪被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长发被风吹散,什么也看不见。
他伸手想拉住我,却收了手,只是低低喊了句:“阿冉…”
我向空中喊道:“黑黑!”
玄鸟黑黑应声而起,黑影在我脚边略过,我适时地飞身上去。
呜咽的风,吹个不休。
“阿冉,不要恨我…”
幽都山下,若柠抱手而立,不待他问我,我便先问他:“你可知情?”
若柠一愣,“什么知情?”
我不答他,正想让黑黑带我回苍梧,他却也跃上了黑黑的鸟背。
“轩辕丘出事了,涂山镜的信刚寄到我这里,我们需快些过去帮他。”
我又是冷笑,却笑得不甚冷,带着些凄楚:
“找我做什么?我不过是苍梧一个没用的帝姬,他应该去上奏九重天,九重天能征善战的,我怎么帮他?”
若柠却是不理我话中的冷嘲热讽,看着十分紧张,“你让黑黑再快些。是饕餮,轩辕丘这次被一群饕餮围攻,涂山镜独守云阳殿,就快撑不住了。”
我顾不上伤心,只是心里琢磨,怎么又是饕餮?
若柠是真急了,“你的事等我们回来再说,你先帮帮我,我急着去轩辕丘。”
话到末尾,他竟是带了些哭腔。
我口中嘬了一声,催促黑黑再飞快些。
司阍神君早已习惯我这种不打招呼,就来去匆匆的行事风格了,也不拦我,只遥遥地对着我的背影说了句:“凰冉帝姬…”
我便驾着黑黑,带着若柠,一骑绝尘而去。
将将飞至沁阳时,若柠终于放下些心来,凝视着下方向城外四散奔逃的人群,他有些唏嘘,“说起来,这次又是只有你能救他。”
我不解地挑眉看他,等他的下文。
“只有吃过饕餮肚中不死果树所结之果的神仙或人,方可操纵饕餮。现在吃过那果子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你了。轩辕丘的饕餮群,只有你能驱使。”
先前被困在无神之地的水牢之中,确实是丹枝豢养的那头饕餮给我喂了个不死果。可我自己的事情还没理清,就一件事连着另一件,应接不暇。
轩辕丘的禁制对我这个前弟子是无效的,不待我用灵力冲击,我便顺利进入了那绵延巍峨的宫殿群中。
待到落地,看到成群结队的凶兽们,足有上千头之多的饕餮,平生见所未见。
我这才明白,轩辕丘的法阵现下是只能进,不能出了。
涂山镜稳坐云阳殿之上,土之灵力筑起一道高高的屏障,饕餮们见了我和若柠,并不攻击,反倒是给我让出条前进的道路。
涂山镜见了若柠,简直是泫然欲泣,“我还以为你赶不来的…”
若柠款款深情,“我就是拼尽了性命,也要赶来见你的…”
涂山镜忘情地注视着若柠,“我给所有可能的人都传了信,却只有你赶来了。”
我实在见不得涂山镜和若柠这副生死与共的痴情劲儿,更何况我今日心情实在是不佳,明明是去幽都寻仇的,却反被将了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