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愤怒回头,原来是屠缪身边的那个侍笔。
他笑得很是得意,施施然拜过,“在下华胥补卓,见过凰冉殿下。”
心中悲愤化作剑意,在没有任何外力帮助下,紫清玉剑凭空出现,紧紧握在我的手中。我横剑在手,直逼补卓脖颈脆弱之处。
“说!是怎么回事!”
补卓不躲也不闪,仍是得意地笑,“不若上苍梧山看看再说,帝姬殿下。”
云中君过来拉我执剑的手,他默然摇头。
手无力地垂下,我却不肯收剑。
钟声过后,瑶琴送曲,一曲清音,音色铮铮。
我心里明白这是长琴所奏,瑶琴一出,亡魂归路。长琴以风音引魂返乡,而只要保住魂魄,就不会有事。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苍梧山上,子何殿外,大片大片的桃花晕染开来,晕出了一团团绚烂的鲜红。
不待我迈步进去,我就知道,凤启的元神,已然脱离了本体没了形态。只剩一点小小的微弱的火苗,他的灵力已几近全无。
无人敢入殿,若柠急匆匆地从九重天赶来,手里拿着个命盘,见到我,他踯躅半天。
“四殿下,这命盘是我向东华帝君软磨硬泡借来的,这命盘可以推演出诸天幻境的万千变化,我却只算出了个魂魄近失。”
我只是盯着子何殿的殿门看,不敢入内。
已然出离了愤怒,麻木到没了知觉。
阿爹阿娘在神州极北的至寒之地休养生息,为疗涅槃火之毒,已经很久不曾出关了。
他们怕是全然不知情的。
血一样的夕阳余晖中,青苍久岚被屠缪用缚仙索捆住,此刻正满眼怨毒地看着屠缪,见我的目光终于扫过来,她笑得有些歇斯底里。
“凰冉,你别进去看了,里面实在是惨。凤启精血逆流,经脉自爆。现在里面只有一只现出原形的残疾凤凰,好像一只野鸡,你进去不是徒增伤心吗?”
屠缪不满地紧了紧缚仙索,喝道:“你少说两句!”
“屠缪,你少给我耍威风!我今日所为,为的是谁你心里清楚!你背信弃义,不守诺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屠缪眸中精光骤现,他一道水灵神光出手,直接将青苍久岚打回原形,抛给了站在他们身后不住颤抖的青苍久安。
青苍久安畏畏缩缩地接过自家妹妹的原形,心疼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便十分干脆利落地使了个法术,将青苍久岚的元神锁住,紧紧攥在手中。
桃花依旧飘飘洒洒,仿佛在笑春风不解风情。扶郁在桃花中显了身形,不言不语,眉头紧锁地盯着子何殿内,凤启那一点元神的方向。
若柠司职司命星君不久,才不过半年多,就摊上了这数十万年间顶顶灾难的一桩事,早已慌了手脚。
他颤巍巍地上前对扶郁行叩拜大礼赔罪,“小神愚笨无能,实在是未能推演出启殿下的命格,是福是祸,恕小神无能,实在是未知。”
扶郁没有看他,“万象境之推演极为复杂,你莫要乱来,扰乱了天命。”
随后,他缓步向前,第一个推开子何殿大门的竟是他。
“吱呀”一声,仿佛打开了一个掩饰太平的结界。
殿内哪有什么凤启,只有倒在血泊之中的一只凤凰,一只断了尾,失了尾羽的凤凰。
我飞步入内,不敢去碰凤启的原身,生怕碰一下,大哥便会脆弱地永远离去。
三根青羽尽出,只消有心人算计一小下,便会生出变故。
扶郁蹲在我身旁,从袖中拿出一物,方方正正无甚特别,却是炎帝为贺天君寿辰的贺礼,焱境石。
扶郁缓缓施法,从凤凰原身上收集到了些微弱的元神,是一点摇曳的红光,几近熄灭。
扶郁举起手中火红一片的焱境石,将那点微弱的红光收入。瞬息之间,那石头又变得通体晶莹,没了颜色。
他侧头看我,语气轻柔,生怕刺激到我似的。
“阿冉,我已将凤启的元神温养入炎帝赠予的焱境石中了,这块石头乃自然所生,里面的火境最是纯粹不过,纯阳之火虽是比不上你们的凤凰之火,却是暂时能找到,最适合凤启休养生息的地方了。凤启看起来伤得重,可他的魂魄并无大碍,元神也并没有大损。修为虽然几乎丧尽,却还是有转好的余地的。你莫要太过担心。”
我呆愣愣地跪在地上,看着凤启断尾的凤凰原身,身体好似失去了感觉,一动也不能动。听到扶郁的话,心中如同刀割一般。
扶郁的话语仿佛带着些哄骗的魔力,温声道:“我先将焱境石带回九重天,帮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救回凤启,就算没法,蓐收审案,也需要这块焱境石。”
见我仍是愣怔,不说也不动,全然不拦他,像是完全傻了一般,他便将那焱境石收入怀中。
青苍久安双手奉着青苍久岚的魂魄凑上前,说起话来声音也跟着抖。
“罪神罪该万死,对小女疏于管教,酿下这滔天大祸,小女是生是死,全凭两位殿下做主。”
扶郁没应声,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殿内又跑入一人,是书因。见到凤启此刻情形,平素冷静持重的苍梧神官,竟是直接俯倒在地,大哭不止。
“殿下,是我轻信了小人的谎话,我不该离开苍梧的,都是我的错…”
殿外跟着传来两声撕心裂肺的“大哥!”
我用尽全力回头,原来是凤里澈和凰泠。再次齐聚苍梧,居然是这样的景象。
凤里澈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看不出颜色的袍子,乱七八糟的头发,仿佛刚被炸过。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不敢相信,像是不敢举步入内。
凰泠脸色苍白,轻轻颤抖,手中之剑都险些拿不稳。长琴在一旁扶着她,一脸阴郁地看向殿内。
扶郁看向青苍久安,“将青苍久岚收监九重天。”
又看着不知何时入殿的补卓,“调昆仑墟的奈暮上九重天,协助蓐收和南金审案。”
我看着青苍久安,目眦欲裂,双眼中似乎燃着最猛烈的红焰,我一时想哭,一时又想笑。
我将手中一直紧攥着的紫清玉剑,横在青苍颈间,他的脖子瞬时便现出一道血痕,滴滴答答地落下几滴血。
青苍久安怕得不行,颤个不休,手中的青苍久岚元神都几乎丢了出去。
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青苍久安,我要你们全族都给我大哥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