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榣山的请帖,寄来云梦的便是苍梧的请帖了。
来送信的是玄鸟黑黑。
他在云梦大泽旁见了我,开心极了,笑得像个小孩子,已然修出了可以口吐人言的神通:
“帝姬,大殿下托我来送请帖,请云梦的所有神仙都去苍梧做客!”
我边划桨,边打趣他,“黑黑,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化形成一个半大孩子的模样?”
黑黑扁扁嘴,“书因神官说了,我们小玄鸟化成人形,本就是很耗费灵力的,所以化成了人形之后,修炼会很缓慢的,所以我要慢慢来的。”
书因神官的原形也是一只玄鸟,可却是一只灵力非常高强的玄鸟上仙,甘心在大哥身边做了许多年的神官,倒也是耐得住寂寞。
“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讨厌的防风若柠说我丑,所以我特意多耗费了些时间,为的就是好看些…”
看到黑黑居然因为若柠的一句话,就记恨这么久,还耗费不少心力和时间,特意修成了个格外俊美的黑皮少年模样,实在是好笑。
“天君前阵子来派了个二皇子来宣旨,好大的排场,二皇子身边那个神官我也不喜欢。”
我面色一紧,“二皇子身边那个,可是叫补卓的?”
“没错!”黑黑的声音仍是有几分稚嫩的少年音,“二皇子叫屠缪,派头可大了,我不喜欢。他们来苍梧宣旨,封青苍久岚为鸾族郡主。可青苍久岚还是不愿意回峻祁之山,一定要在大殿下身边待着。”
“你去见过东君和羲和君了吗?”
黑黑摇头,“还没有,我不敢去,要等着帝姬带我去,我胆子小。”
我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好,那我就带你去讲经洞,见我师父师娘。”
云中君的金光恰好此时传了过来,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和我想的不谋而合,“来讲经洞。”
讲经洞中,东君应该是早就知道天君赐封之事,仔细询问黑黑,屠缪和补卓那日去苍梧时的情形。
“天君可曾说了在哪里举行赐封之礼?苍梧山还是峻祁之山?”
黑黑显然是有些怕东君的,声音细如蚊呐,“峻祁之山。”
“这请帖是凤启下的?都请了谁?”
“东君、羲和君、云中君还有小殿下。”
“这是天君的意思还是凤启的意思?”
“回东君,这是天君的意思,大殿下不过是照办。”
东君不说话了,反倒是羲和君冷哼一声,“他好大的面子,不过是峻祁山的郡主,就要我们也去!”
云中君劝解道:“师娘莫气,便给他这个面子又如何,天君也不是一直都是隆居的。他趁着还在位,耍耍威风,也可以理解。”
羲和君铁青了脸,东君还是不说话,可脸色瞧不出异常来。
云中君继续说道:“小师妹也很久没回苍梧看看了,正好这次我们一道前往苍梧,权当陪小师妹散心了。”
东君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只怕她的心思不在苍梧,而在他处呢。”
而东君说的没错,回了苍梧见了大哥凤启和书因神官,又跟青苍久岚道了几句恭喜,我便寻了个由头去了幽都之山。
虽然幽都之山的兵将我几乎全都见过了,从幽都神君未野和幽都神官苏铭到数千幽都精兵,在一万多年前,那场小打小闹的玄丹之战中,每一个参战的都认得我苍梧凰冉。
可今日在幽都的山门前,我却还是需要通报一声,方能进去。
幽都作为西荒的入口,守备可真是森严,就连苍梧都不用如此严密的法阵以防外敌。
等了片刻,进去通报的小仙带出来了个熟悉面孔,是青苍鸾女。
青苍鸾女和万余年前在苍梧罗浮山比起来,变了。
变得更娇媚了。
万余年前,青苍久岚、青苍鸾女、防风若柠和我都还算是孩童仙,虽然长得比较似少年仙,可毕竟心性是不成熟的。
青苍鸾女看着我,怔怔地双眼落泪,泪水似断线的珠子,从脸颊滑落。那双不自觉带了万种风情的眼睛,不知怎的,现出无限哀愁出来。
我有些慌了,“怎么?你是在幽都之山受欺负了?”
鸾女不答,一低眼,又抬眼,擦去眼泪,转身迈步向内走去,身姿婀娜,袅袅婷婷。
我追上去,追问她:“究竟是怎么了?你同我说,我替你撑腰。”
鸾女脸上闪过一丝不甘的怨意,随后便千娇百媚地一笑。
“我只是太想帝姬了,一看到帝姬便百感交集,不由落泪。”
去神君府邸的路上,不时有些扫洒小仙,看到我们,都是一惊,然后和鸾女客气见礼,“鸾女姑娘。”
我感叹,“还是这幽都之山好啊,你看没有你小姑姑在旁边,对你都客气极了。”
鸾女笑得眼儿弯弯,如天上弯月,“帝姬殿下,面子都是自己挣的。”
我一愣,又听到她继续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小殿下来做什么?”
我有些扭扭捏捏的,“我来见幽都神君。”
鸾女听了,也不再问了,只是神色有些不自然,娇媚之色也减了几分。
走过几转山路石阶,便到了神君府邸。
幽都府建在了内山山巅,向阳的一侧居然种满了白芷花。
“幽都花开,白芷盛放…”
未野写给我的信,我居然还记得。
晚风送幽香,漫山遍野的白芷,仿佛一只只随风起舞的白蝴蝶,曼妙多姿。
“我便送殿下到此吧,鸾女告退。”
临到门前,我反倒有些紧张,不是很注意她说些什么,整了整花钿,又正了正上次在沁阳时未野送我的银簪。
风乍起,吹皱一地白色花瓣,漫天花舞中,未野身着宽松飘逸的深色衣衫,慢步走了过来。
见到我,他先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很快,笑意便爬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他眉眼依旧俊朗,眉如利剑,剑指青天,眼如流星,星光中燃着两小簇火焰。火焰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那火焰很快就吞噬了眼中星光。
他抬手,外袍袖口处用银丝绣成的流云滚边便映出几道流光。
他轻轻拉起我的手,掌心温暖。
长年习武之人,手心处生了四五个老茧。
我却不觉得反感,似乎有一道暖流流过,缠绕住我的心。
耳畔处,他的声音穿过随风飞舞的白芷花瓣,“阿冉,我欢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