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枝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沿着我的血管,一寸一寸划开。
我遍体生寒,大脑一片空白。
电光石火之间,我却突然明白了,为何意玄、扶郁和屠缪他们三个最近都见不到人影,他们在为我想办法。
可是就算他们有通天的本领,以无神之地的诡异,纵有万般主意,也是无计可施。
涂山镜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我只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这初春的时节,呆了片刻,倒不怒反笑。
“那我们便看看,究竟是成全了谁。”
国主听到这话,十分满意。
华胥枝听到这话,反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仿佛是笃定了最终的赢家一定会是他。
彻底撕破了脸皮,华胥王宫几乎是一夜之间便空了。
国主和高将军拔寨,出发前往茫茫群山。
新婚燕尔的国师也是匆匆离开王都,去往那云深不知处的深山老林了。
第二日,名噪王都的春庭晚也罢演,从莫是城而来的戏班子再次消失,无人知道去向。
华胥国主竟然没有任何嫔妃,偌大的一个华胥宫,除了疯疯癫癫的昌谷还在固守,就只剩下一个没头脑的涂山镜和一个没了主意的我。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华胥枝也好,国主也好,还有高将军,贺兰家的三位公子小姐,甚至就连那个长乐公子,都在茫茫群山之中,静待我的到来。
而这是华胥枝亲手为我写下的剧本,躲也躲不掉。
他们等的,不过是要看我究竟要躲到几时,才肯痛痛快快地接受我这命运,和我的命运殊死一搏,拼个你死我活。
而我,为了多些时间思考我究竟该如何做才能赶在华胥枝动手之前,将他一击毙命。
意玄、扶郁和屠缪三个终日是见不到的,也许他们也在茫茫群山之中,想要提前将那所谓的圣山遗产、蚩尤遗志收入囊中,也许他们又在全五方天界四海八荒寻求各路神祗的指点帮忙。
可我只想多贪图几分这暴风雨前的宁静,退缩不前。
而打破这种奇怪的僵局的,居然又是武红,华胥王宫现下也如同一个空壳子,任是谁想来,都可以一路畅通无阻。
他便是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寻到了我和涂山镜一直待着的偏殿。
见到我,他又是一脸悲戚绝望地倒头便拜,头磕得砰砰直响,直磕到额角渗出一行一行血水。
“求求大人,救救我吧!救救我的孩子吧!”
我去看他的脸,短短几日未见,他便苍老得仿佛一个花甲老人,脸上沟壑纵连,老泪纵横。
他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拿衣袖去擦额头的血滴。
“我知道大人不是一般人,是那天上来的神仙。大人你一定可以救我们的,求求大人救我们…”
我只是愣怔出神,想着当年在莫是城,似乎也是这般场景。
武红来求我救小俊,小俊因为国主要带走小红,和高将军打了个几乎要豁出性命来,那日也是我出手救了他们。
其实我已经救了小红和小俊一次,按照华胥枝所言的无神之地的法则,我已然是无法再救他们第二次了。
正当我呆呆想得出神,武红磕得满脸鲜血之时,涂山镜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伸手拉起了武红,长叹了口气。
“你们大人现在自保都难了,不过我也是可以帮忙的,究竟是什么事,你且同我说说吧。”
武红的双眼血红,在满脸的鲜血中竟然透着一点决绝的光,仿佛是今日势必要不死不休。
“他们抓走了小红和小俊,这还不算,他们把我的两个娃娃,武思和武念一起抓走了。他们放话了,若是大人再不肯启程,就先杀了我的两个小娃娃,给小红和小俊陪葬。”
我的思绪再次飘回了那一夜,老班主连夜走荒山的那一夜,新出生的两个小娃娃,还是我给起的名字。
武思和武念,为的是勿忘勿念的意思。
华胥枝拿定了主意,知道我定是会为了这两个小娃娃出发的。
“我知道小俊做错过一次,也知道大人一定是不会原谅他们两个孩子了。可是我的两个小娃娃和这件事无关,他们不该被卷进来。他们的日子还长,不该就这样早早地死在那茫茫深山之中。”
眼前,恍惚闪过那朵妖艳的丹枝花,座无虚席的夜晚,喧嚣吵闹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燥热和迷离的夜晚。
丹枝花现世,我被关水牢,说起来还是因我而起。
我唰地将一直放在手边的无名之剑一把抽出,仔细端详寒光倒映中的我,像是又苍白了几分,又像是更有神采了几分。
我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
“好,我们走。我便再救一次。”
武红喜不自胜,又“砰砰砰”地在寒冷坚硬的地面上磕了起来。
涂山镜忙把他搀起,对他说:“你们大人一诺千金,你大可放心了,你便不用跟着一同前往了,就在这宫里静养吧。十日后,你的两个孩子必然安然无恙地送还给你。”
纵马驰离王都的路上,涂山镜不无担心地问我:“你究竟是何打算?不等意玄上神他们帮你想出个办法来吗?”
我紧盯着前方的路,路边飞速倒退的树木和飞扬的尘土。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凰冉不是个轻易言退的人。”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逞能了,你连最普通的凡火都挡不了了,除了还有点腿脚功夫,你还剩下什么了?不若我去替你救下那两个孩子,你就老老实实等着意玄上神来救你。再不济,轩辕丘的后山,你大哥还有太子长琴都在那里候着呢。这么多上神上仙一起来救你,难道那个华胥枝还能翻了天了不成?”
我不理他的碎碎念,只是反问他。
“你觉得如果不是我去救,华胥枝会放过武思武念吗?”
涂山镜马上闭了嘴,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