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九嶷宫楮华殿的殿门,我便十分着急地问凤启:
“我们去子梧殿?”
我实在是着急去看看,凰泠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温书法。
凤启微微一笑,“正有此意。”
一路急急行至子梧殿,西陵怀瑕不在,倒是见到奈暮一脸慈爱的为凰泠忙前忙后。
我早就听说近来总是奈暮去子梧殿给凰泠送些新的经文史书,顺便帮她收拾收拾脏乱差的台面。
有时奈暮看她背书实在可怜,还会再帮她摘抄摘抄笔记。
可真亲眼见到凰泠,我还是吓了一跳。凰泠已经背书背到面露菜色,看起来是只严重营养不良的可怜凤凰了。
奈暮可真是忙得团团转。又是端茶倒水,又是磨墨挑灯,一会儿怕凰泠热了扇几下折扇,用法术变出些冰块,一会儿又怕凰泠凉了,贴心地为她围上披风。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地立在子梧殿门口的时候,奈暮一副体贴模样,问凰泠:
“三殿下肚子饿不饿,需不需要我去小厨房为你弄些点心来,你待会儿想吃什么,你也告诉我,我好去同他们说。”
凰泠面容惨白,嘴唇干裂,干咳了一声,像是体力不支似的,倒在了案板前。
奈暮忙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额头,又忙着倒了杯茶给她。
“哎呀,真是可怜见儿的。”说着,奈暮又为凰泠围上披风,又忙用法术将冰块都融化成水,又用法术将水迹烤干,在殿内生起个火盆。
我和若柠心照不宣地掏出了今天中午在罗浮后山摘的新鲜地瓜,捡起地上的小树枝,使了个了尘术去除污渍,又将地瓜用小树枝串起来,架在火盆上烤。
奈暮见我们蹲在地上,专心致志等地瓜烤熟的样子,实在是一脸的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
凤启却是一脸关切,“泠儿这是几日未眠了?可莫要为了温书坏了身子,温书需得有张有弛才好。”
凰泠瞪大了自己那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绝望,又悲切地吼道:
“春神句芒布置下的书单上有九九八十一册书,我现如今才温到最最容易的第三十册。三十五册后,全是些晦涩难懂的上古典籍,我连它讲的是甚都不知道,我绝望啊,我不想活了我。啊!”
我和若柠抬眼望了下她那倒霉样子,有些幸灾乐祸,凤启继续鼓励凰泠:
“泠儿你加油,我相信呢,这个有志者事竟成,你就这样没日没夜地温书,总有一日是可以温尽的。”
他话锋一转,又道:
“但是我相信呢,就算你温不完,句芒上神也不会说你什么的。毕竟你的师父是青帝太昊,不是春神句芒。”
凰泠发狠把笔向地下一扔,我和若柠心照不宣地抬袖子保护正在烤的地瓜,听到她嘶哑着嗓子说:
“我今日便不温了又怎样,又怎样?我要好好睡上一大觉,一大觉,我明天不起来了我。”
凤启继续温言相劝:
“三日后朱襄帝君和听訞君后邀我们前去锦莳帝姬的生辰,这个生辰礼还是要准备的,泠儿是自己翻样物什出来还是大哥帮你带一份?”
凰泠恶狠狠地瞪了凤启一眼。
“我为什么要去那个什么劳什子锦莳帝姬的生辰?她算哪根葱?”
我和若柠将烤好的地瓜从火盆上拿了下来,站起来找了个角落欣赏凰泠发疯。
凤启还是好声好气的,“朱襄帝君和听訞君后的面子不好拂的啊,届时见了锦莳帝姬,你们这些小辈儿好生亲近亲近,岂不是件好事。”
凤启见凰泠发疯的态势并不见好,忙抢声说道:
“听闻连山宫的宴席最是上等佳肴,就算你心情不好,去那里散散心也是好的,待个几日把这些古书典籍抛到一旁,就当是休个小假了。”
奈暮好巧不巧又在此时端来了凰泠最爱的几样小菜和她最爱的梅花酿,我和若柠的眼神都有些直勾勾的,有几分垂涎地望了一望,又将目光收回专心吃烤地瓜。
凰泠那近乎癫狂的神态终于回归了正常,安静地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开始动筷,还给自己倒了杯酒。
我和若柠吃完最后一口烤地瓜,继续直勾勾地盯着那瓶酒。
汪芒山的防风凛管得太严,阿爹阿娘和各位兄姐在酒水一事上也实在是管得忒严,我和若柠实在是太想知道那瓶凰泠无比宝贝的梅花酿是什么味道了。
凰泠含含糊糊地说:
“好吧,那如此是甚好。便如此吧。你们都走吧,我吃完便要去睡上它一整天。”
后来动身的那天,我们才知道凰泠那日果然睡了一整天。
结果第二日一早起来,她又懊悔不已,十分地愧疚,又是不眠不休地温了两天的书,然后顶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黑眼圈和我们会合。
我和若柠见到她一边走一边看,书不离手的样子实在是下巴都要惊到合不上了。
凤启见到她这个样子,也属实是无语凝噎了一下,奈暮一副西陵怀瑕永远都不会从九重天回来的样子跟着凰泠,亦步亦趋,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
但是我从来都不是个需要别人管的仙,对此并不在意,倒还有几分开心奈暮终于不来管我了。
就这样,书因跟着凤启,奈暮跟着凰泠,若柠跟着我,上了阿爹阿娘后面的一辆飞辇。
好在这次不是偷偷溜出去,所乘的还是个像模像样的辇车,雀鸟小仙驾车,北上居烈山。
我不管凰泠在那里昏天黑地地读书,也不理一言不发的凤启和书因,只是催着若柠在我耳边悄悄地讲连山宫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