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西陵怀瑕也来了海棠轩,快步走到凰泠面前,“我被西陵族长急事召回,天君近日要安排宴席,需要西陵族去操持礼典。族长人手不够,我现下便要启程,特来告辞。”
凰泠不怎么在意,只说让她多加小心。西陵怀瑕点点头,足尖发力,竟然是直接用灵力飞了出去。
长琴另一边厢,柔情似水地看着凰泠,“阿泠你此行前去东方天界,怕是要受不少苦。”
凰泠却是毫不客气,“怎么着啊,长琴上神是要替我去受苦吗?多少苦不都是我的造化嘛,修行哪有那么容易啊。不过要是哪天天道开眼,让我一下子飞升上仙,那是再好不过了的。”
长琴淡淡笑了下,眉眼甚是好看,我心里想,这副好皮相,怕是从上古时期开始,便迷晕了不少女仙女神。
凰泠掏出酒瓶子,灌了一大口。
“你笑什么笑,我这等小神仙,想要飞升上仙那可是相当难的,不修炼个几万年,哪有那样的便宜事儿给我。”
凤启作为我们兄妹四个中唯一的上仙,感受到了凰泠隐隐的怨气,一言不发,只是大口饮酒。
而凤里澈身为很快便会飞升上仙的凤凰,对于修行,是最有发言权的。
他缓缓开口道:
“阿泠你不要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如大哥这般五万岁便飞升上仙的,已经是我们苍梧的传奇了,五方天界的各个神族都是久闻他的盛名。你总是把自己和大哥比较,修行失了自在无为之本心,可莫要生了魔心。”
凤启听到这一通没道理的夸奖,吓得酒直呛入口鼻,不住地咳嗽。
我理解二哥是为了三姐好,希望她忽略掉五方天界对她身为凤凰长女的纷扰议论,但是他说这话着实是让我那好抢人先的三姐凰泠更加地心中憋着一口恶气。
只因凤启是全五方天界绝无仅有的天才存在,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天生灵体、以人身修行得飞升上仙的,凤启是头一个五万岁便飞升的。
而这个开口劝她的二哥更是天才得过分,怕不是要四万岁就要飞升,破了大哥的记录,破了苍梧的记录,更要破了全五方天界各四海八荒的记录。只会让我那将近三万五千岁的三姐心中更是苦闷焦急。
凤启瞥了一眼凰泠愈发僵硬的神色,吓得直在一旁干咳。
我虽然只活了五千岁,是最小的凤凰,但是凰泠那个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杀的性格我可是清楚得紧。
凤启终于止住了咳嗽,像是想出来要说什么了:
“阿泠你也是十分有灵性的,去了汤谷,那里的灵气是最适合你的,想必你稍加修炼,便可以突破壁垒,飞升上仙。届时青帝太昊都要赞上你一句。”
我心里清楚大哥是最宠三姐的,因为他从小就一直盼着有个妹妹。
长到一万余岁的时候,阿爹阿娘告诉他要有个弟弟或是妹妹了,他每天和西天梵境的佛祖祈盼能得来个妹妹,可惜到了生产的正日子,是个弟弟,我的二哥凤里澈。
大哥失望极了。从此每天不是机械地替阿爹阿娘分担照顾弟弟的家务,就是潜心修习。
大约六千年后,阿爹阿娘告诉大哥他又要新添个弟妹,凤启毫无反应,也无甚期待。
但竟是个妹妹,把大哥喜得,每天候在凰泠身边,白日里是逗弄小娃娃玩笑,晚间则是无比主动的、端茶倒水地照顾着。
阿爹阿娘就是此时发现了,此子可担当重任,必成大器。
此后就无比苛刻地用培养储君的方法教养大哥,早早地便把奏文丢给他批阅,他们二位乐得去享清闲。每日游山玩水,访仙问道,优哉游哉。
四千年前,我在南海降生。阿爹阿娘把我送回苍梧,交到大哥手里,便再次云游天下。凤启政务繁忙,并不是很经常照顾我,是奈暮把我一手带大。
凰泠听到此话,神色缓和了不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长琴却抢先开口道:
“只是这修行一事,不得操之过急,否则容易起反作用。顺意而为,顺的是天意,需得徐徐图之,方能悟得大道。”
凰泠神色恢复如常,收了那几分不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我咂了咂嘴,说了一句十分不成器的话:
“反正我只要可以飞升上仙便好,几万岁倒是无所谓的。我的仙途便要托付云梦山东君提点。我可没什么志气的。”
凤里澈笑出了声,“是呀,你怕不是一辈子都不想用功努力。”
长琴的声音也含着笑意,“我说呢,怪不得要寻位好师父,这是背后要有帮忙撑腰的啊。”
我笑嘻嘻地浑不在意,“长琴上神,为我们弹上一曲吧。”
长琴应允,如流水般的仙曲便从他的指间流出。
凤里澈使了个追云决,便有无数的小玄鸟小雀鸟和五彩鸟追云而来,绕着院中绯红色的海棠树飞成了一片迷迷蒙蒙的彩云。
我们几个席地而坐,饮酒煮茶。
长琴弹了片刻,示意我去替他弹,他则一跃而起,从凤里澈手中夺过酒瓶子,吞下一大口酒。
我想起来我小时候去榣山做客,长琴教过我一曲大风,我慢慢回忆着指法,大风壮阔的曲调从长琴的法器瑶琴琴弦中缓缓发出,海棠树顶的小雀鸟小玄鸟和五彩鸟换了个方向,飞舞成一朵流云。
凤里澈拔出佩剑,随着音乐在树下舞剑,凤启应着节拍,以手中的折扇击着幻化而出的玉编钲,给大风本就壮阔的乐声中更带了几分雄壮。
长琴斜倚在树下,眯着一双凤目,一口一口咽着酒。凰泠的发簪半松,一头秀发随风飘扬,也半闭着一双杏目,缓缓地喝着酒。
这顿酒他们四位喝得格外尽兴,喝得迷迷糊糊的,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酉时。
我则是弹琴弹到手都酸了,并且所有会的曲目都已弹了个遍。
最后一曲弹罢,我累得甩手,直喊着:“我不弹了,不弹了!”
海棠树顶的鸟儿们也飞倦了,随着琴声停止散去了。
我推了推大哥,他还算清醒。又推了推二哥,早就睡了过去。
长琴这种上神,是不会轻易喝醉的,我瞥了他一眼,他正为已经睡过去的三姐披了一件外袍。
奈暮来找我们去赴楮华殿的正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家醉成一片,七扭八歪倒在地上的情形。
我急得推了把长琴,“快使个清醒决,我阿爹阿娘最恨他们几个这样喝酒了。”
长琴飞速地给醉酒的几个人各使了个清醒决,大哥最先清醒过来,扶起凤里澈。
凤里澈嘴中含糊不清的:
“我还能喝,我还能喝,我要去瑶池喝个痛快。长琴那小子哪里懂得什么叫美酒。”
长琴听到他喊自己“小子”,气得过来赏了他个脑瓜崩。
我和奈暮扶起凰泠,却看到她脸上挂着一滴泪珠,我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抹去那滴泪。
心中实在是不解,就为了个飞升上仙的年岁问题,三姐心中的苦竟然被酒给激了出来,化为了一滴泪。
我伸手问凤启要折扇,凤启从怀中掏出折扇递给我,我接过来,给凰泠扇着风。
“我的好三姐,你可快些醒过来,不然待会儿阿爹阿娘问起来,我就说是你的主意,你们才喝醉的。”
凰泠闻言,眉头微皱,一下子就醒转了过来,抬手也赏了我个脑瓜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