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卧室外传来些细碎的动静，简亦深睁开眼睛。
想起昨晚起夜，床侧无人，她在这不大的出租屋转了两遍，扒阳台扫了一圈楼下都没见到乔森，拿出手机正要给他打视频，却见阳台正下方的楼道口有一个忽明忽暗的烟点，她的心跟着一紧。
后来，他回来了，又躺回她身边，带着一身凉气还有那几不可闻的烟味，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重新搂着她。
她起床，揉了揉已经睡乱了的头发，身上依旧挂着他的衣服，
“深深，你睡醒了？不会是我吵到你了吧？”
乔森从厨房里探出个头问道。
简亦深摇了摇头，“闹钟响了。”
“哦，那你先去洗漱，我煮了皮蛋瘦肉粥，我再煎两个鸡蛋就吃饭哈！”
“……嗯。”
简亦深进卫生间，从他搬回来，这是她第一次过来，除了她的衣服外，其余的生活用品，他几乎都准备了两份，这个人……早就想着把她带来就不让她回去了吧？
她刷着牙，望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眼睛和脸颊都有些浮肿的自己，有了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早餐看起来简单却很丰富，皮蛋瘦肉粥和煎鸡蛋，还配了杯牛奶和几颗圣女果……
“其实没必要早起给我做早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休息日都会睡到自然醒的。”
简亦深说道。
“睡到自然醒也要吃早饭，更何况你现在是孕妇。”
“……过了今天就不是了。”
“就算只有一天，那也要得到孕妇的待遇，要多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乔森在她身边坐下，把鸡蛋夹到她碗里，
“而且……做手术很伤身体，多方面补充营养更重要。”
“……”
简亦深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吃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眩晕，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像是幻境一样……
这种感觉一如当初发现章璟明在那个高档的酒店里和另一个女人订婚时一样，荒唐到失真。
“……深深。”
“嗯？”
“明天是你的生日。”
“……嗯。”
“要不，我们改天吧？”
“什么？”
“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然后改天再做手术或者……去省里的医院，让专家来再或者我们……”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犹豫了，阿森，我不想纠结……我讨厌纠结。”
“……明白。”
乔森没再多说了。
早饭吃完，简亦深就去背单词，读书，以此来度过上午这段难熬的时光。
手术时间是下午一点，医生嘱咐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到，于是十一点他们就打了车前往医院。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手术的事情，可越逼近医院，恐惧便越深，她不知道手术的过程是什么样的，不知道手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
察觉到她的瑟缩，乔森自始至终都只是攥紧她的手，一遍遍的告诉她，
“我会陪着你，我会永远陪着你……不要害怕……”
手术室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就很普通的一扇门，门口有一个窗口，旁边的玻璃上印着“手术室”三个红色的字。
而手术室外有三四排铝制的座椅，此刻的“上座率”竟有七八十，十几位女性，一眼扫过去，有两个女孩儿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有几个和她不相上下，可能二十出头，也可能二十五六，还有几个稍年长一些。
有些女性身边有男性伴侣，也有的似乎是家属或者同性好友……
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们都是来做流产手术的，因为这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可是在角落里坐了会儿后，她几乎就确定了，这些人都是来做人。流手术的。
“你这辈子都是欠我的，你给我记住！”
这是前排的一个女人擦着眼泪对身边的男人恨恨道。
男人搂过她的肩膀拍了拍，
“好好好……”
……
“我好害怕，医生说不会打麻醉，但是会给个止痛药，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很痛……”
一个小姑娘对身边的朋友说到。
“可以忍受的，我做过两次，可能就是比痛经厉害点，只要放松就……”
“我真的好害怕，我快恨死那混蛋了，呜呜呜……”
“没事的，以后一定要注意点。”
“呜呜呜呜……”
……
“如果你再敢让我怀孕，你就去结扎，没得商量！”
“……大不了就生下来嘛！”
“家里已经有两个了，你当生猪崽子啊！生下来我们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养么？”
“好了好了……我一定要小心，我保证！”
“滚！男人都是王八蛋……”、
……
那一声声的私语，钝击在简亦深的心口，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乔森察觉到她的手越来越冷，一边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一边捂着她的手，
“深深，是不是害怕？”
简亦深点头。
“那……”
“可如果不做，我会更害怕。”
“……”
一句话把他的喉咙堵死。
窗口处有工作人员用小喇叭叫名字了，简亦深是第七个，五个人一批，她是第二批。
工作人员叫了她的名字，她乍起身时身体都晃了一下，乔森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走到门口时，工作人员看了乔森一眼，提醒了句，
“家属不能进去，在外面等签字。”
简亦深冲乔森挤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道，
“我很勇敢，别担心。”
“……”
乔森的心猛的缩了一下，松开她的手，看着她一个人走进去，疼就从心口蔓延开来……
“家属到后面去等，别挡着门！”
工作人员不耐烦的又提醒了声，尽管面前一个眉清目秀，无比英俊的青年，可在她的眼里，不过又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简亦深刚走进去便听到隔着一道墙的手术室里传来的女人的喊叫和医生不耐的提醒，
“别乱动！清不干净你还得吃苦！忍一忍，忍一忍好伐！放松，放松……诶，你这样会出事的！”
“痛……痛啊……呜呜呜……痛……”
眼泪无声的夺出眼眶，简亦深接过护士给她的卫生用具和止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