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常乾和杜敏章进入屋内后,便被安排坐在上座。
沈老头和郭老头以及陈富贵,年轻时都读过书,听到对方是京城大书院的夫子后,立刻肃然起敬,眼神变得崇拜起来。
而郭氏惴惴不安地站在一旁,看上去吓得不轻。先前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整个人看上去就是怂包一个,别提有多灰头土脸了。
常乾也终于明白了,小六先前说的有意思是什么意思了。这郭氏对待他们的态度和沈知文前天对待他们的态度如出一辙。
祖孙二人皆是以貌取人的势利眼,一开始见到他们穿着普通,闷不吭声,便以为他们是平凡人,各种嗤之以鼻,各种尖酸刻薄。
而得知他们的真实身份后,又立刻换了张脸,现实得不得了。
“敢问二位夫子怎么称呼?”沈定松再次客气地问。
“免贵姓杜,这是我的老师,人称常夫子。”知道常乾不喜欢和别人寒暄客套,杜敏章忙开口。
“哦,原来二位就是常夫子和杜夫子呀,失敬失敬。前日便听犬子提到过二位夫子,说你们气质儒雅,才华横溢,今日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呀。二位肯光临寒舍,是沈某的福气呀。”沈定松不用打草稿,谄媚之词便脱口而出。
他本来就能说会道,说这种场面话,那是再擅长不过了。加上为官一段时间,在同僚的耳濡目染之下,他拍起马屁来更是如行云流水,滔滔不绝。
而杜敏章对沈定松的这一套却压根不当一回事,还气质儒雅,才华横溢?呵呵,真是够虚伪的。
“敢问二位打算在锦绣山庄住多久呀?等过两日有空了,我想亲自过去拜访二位。”沈定松再问。
“暂时计划呆三四个月吧,不过之后说不定会有其他变动。”杜敏章答道。
而沈老头一听到锦绣山庄后,更加精神了,想不到他们竟然和老二老三他们有关系。只是,听沈定松刚刚所说,沈知文前去锦绣山庄时便见过二人,为何沈定松那日下午过去报喜时,并没有提及此事呢?
沈老头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二位,不知道你们和锦绣山庄有什么关系?”
沈定松忙跟常乾二人解释,“两位夫子,他是我爹,锦绣山庄的沈定柏和沈秋生是我的亲弟弟。”
常乾恍然大悟,不过并没有回答沈老头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位老哥,我想请问一下,你小儿子天赋异禀,才思聪敏,你怎么不让他上学呢?”
这个问题一下把沈老头给问住了,他该怎么答?总不能说,是因为郭氏嫌弃沈秋生是从外边捡的,不想浪费银子吧。也不能说,沈秋生若是去了念书,家里的地没人种吧。
郭氏支支吾吾地说:“那时候我们家里人口多,他大哥要上学,他二哥要学木工,所以便把他留在身边。”
“唉,可惜了,这么一棵好的苗子,被你们给浪费了。他现在四十多了,各方面的综合能力比不得年轻人,要想考取功名,需要花费不少力气呀。”常乾叹道。
“什么?你说我家老三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去考取功名?”郭氏惊诧地问道。
老三那个狗东西,种种地,搞搞买卖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去念书?就他那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破玩意,有什么资格去考取功名呢?
而沈老头听到常乾的话后,却立刻眼前一亮。太好了,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其实他心里对沈秋生还是有愧疚的,听到他现在可以谋一份前途,感觉无比的激动。
常乾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于是解释道:“他就是一块蒙尘的宝石,天赋一直没有被挖掘出来。我看他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准备好好地锻造一番。”
一开始,裴炎叫他过来锦绣山庄,给几个农民授学,他心里是不乐意的。但没办法,裴炎对他有恩,他得还人情呀。
而现在,他见沈秋生资质不错,比他在京城见过的不少富贵人家的榆木疙瘩好得不是一丁半点,因此升起了要挖掘他成才的心思。
“常夫子,我三叔本来就不开窍,现在年纪又大了,学起来怕是很吃力。毕竟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的,要寒窗苦读数年才有收获。等他功成名就,怕孙子都可以打酱油了。”沈秋生这般说道。
他已经忘了,他现在也四十老几了,虽然早年便是秀才身,可也是去年才考上举人的。他潜意识里一点也不想沈秋生念书,更不想他学有所成。
“没事,学习这事不分早晚,只要有心,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再说了,你三弟现在对学习特别感兴趣,即便以后考不出成绩来也无妨。能够识文断字,也算是一种大进步了。”常乾这般说道。
沈老头立刻起身,恭敬地朝常乾行了个大礼,“常夫子,小儿从小就没有接触过笔墨纸砚,什么都不会,今儿就麻烦你了。”
沈定松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心里却开始暗暗唾骂起来。这个死老三,就是爱出风头,就是想压他一头。死老三将来要是走了狗屎运,考出个名堂,那自己在沈家人和花山村民面前,就连这唯一一件可以拿出来说道炫耀的资本也没有了。
郭氏同样不服气,一个捡来的小野种,活着就不错了,还学什么念书?这是闹哪样?是不是要大出风头,引人瞩目才满意?
他们二人的神色落在了杜敏章眼里,果然如同小六所说的那样,这一家人真是够自私自利的,竟然连别人上进也看不惯,巴不得别人没出息,真是恶心透顶。
郭老头和陈富贵只见过小世面,头一回见着京城里的夫子,心里除了激动还是激动,因此也围了上去,热情地嘘寒问暖,就差没把常乾给供着了。
沈定松见他们聊得开心,于是闷闷地离开了,郭氏立刻追了上去,低声说道:“那个死老三太不安分了,闹了一出是一出,想不到他看起来老老实实,心思居然这么沉。这他以后要是也考个举人出来,那还不把你的风头全抢光了?”
“娘,这事你莫再提了。他既然要学,就由他去吧,反正他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能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