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柏自打离开家之后,眼泪便一直止不住。任凭三人怎么劝,他都不听。
牛车离开花山村没多久后,朱氏便发现了不对劲。
“停车,走错路了。”她喊道。
哪知赶车的车夫不搭理她,沈小菊和沈知华也没反应。
“错了错了,师傅,不是这个方向。”朱氏又问。
车夫答道:“没错呀,这就是去安水村的路呀。”
安水村?朱氏一听,狐疑地看着沈知华二人。
“我们去了外公家,外公和舅舅他们说不太方便,叫我们自己想办法。”沈知华无奈地说道。
沈小菊继续接下去:“我们确实无路可走了,找不到法子,最后只能去找三婶。小荷她外公外婆知道我们无处可去,在他家隔壁问了间房子给我们。”
这一次,哭得不只是沈定柏了。
看着哇哇大哭的朱氏,沈知华默默拉起了沈小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未来可能会很艰辛,但至少也有了新的希望。
……
等她们的牛车来到安水村后,便见沈秋生等人早已在村口等着人。
他上前握住了沈定柏的手,着急地解释:“二哥,对不起,我其实很想去接你,可是我怕娘会发狂,所以……”
沈定柏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我谢谢你才对,要不是你,我们都一家便没有容身之地了。”
周氏上前,说道:“这里风大,人也好,别停在这里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后再说吧。”
安水村民风淳朴,人人善良,尽管见着周氏一家不仅来娘家住,现在连带着夫家兄弟一家也搬了过来,虽是好奇,但也没说什么。
沈小龙拍了拍沈知华的肩膀,问道:“你有没有和先生请假,我已经报名了,从明日开始,我也去书院念书了。”
沈知华一脸惊喜:“真的?那太好了,明日开始我们就一道去上学。”
沈小荷牵着沈小菊的手,轻声说:“小菊姐,我告诉你一个事儿,我最近挣了一些钱。你来了正好,回头一块加入我们。”
“挣钱?”沈小菊一听,立刻神情绷紧,“那敢情好,我正在愁这个事呢。”
马车来到周家隔壁后,朱氏先是带着沈知华沈小菊进去周家,跟周老头和刘氏道谢,然后才开始整理为数不多的行李。
周氏等人早已将小院给收拾好了,虽然这院子有点破旧,但也能住人。沈小兰和大妮正在给床铺上松软的干稻草。
“辛苦你了,小兰。”朱氏感激地说道。
“二伯娘,都是自家人,别这么见外。”沈小兰笑道。
朱氏见屋里院里窗明几净,收拾得非常整洁,便是连厨房也整理得干净利落。水缸里甚至已经装了满满的一缸水。她不得不擦了擦再次溢出来的眼泪。
杨氏怕她们刚搬过来,东西不齐全,又过来叮嘱她们,若是缺了这个短了那个,千万别不好意思,一定要告诉大家。
“大嫂,真是太谢谢你了。”朱氏除了谢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们是我妹子妹夫的家人,自然也是我的家人。不说了,你先去炒菜了,你们全家一会儿过去我家吃饭。”
杨氏离开后,朱氏便重新整理好心情,开始忙活着。
这院子就在周家隔壁,仅一墙之隔。沈小菊和沈知华很快被沈小荷她们拉过去了周家,相互做介绍。
至于沈秋生,则在房里和沈定柏说着体己话。“二哥,你放心,我们家现在想了些谋生的活计,回头可以叫上二嫂和小菊一起干。”
“三弟,辛苦你了。”
“你是我哥,我们之间不必讲究那些,对了我已经把地给卖了,等下把那银子还给你们。小龙小虎要上学了,你们手头一定很拮据。”
“还好,小龙他外公和大舅借了我们一点钱。我们暂时还过得下去,这钱你先留着用吧。你现在身体不好,该好好养养。”
兄弟二人不过几日没见,却有着怎么也说不完的话,直到沈小龙他们进来催他吃饭,二人才打断了话。
“二伯,你行动不便,我把饭菜端过来了。”沈小龙将一碗大米饭和一盘汤放在了床边的小木桌上说道。
沈定柏看着那碗装着不少鸡肉的白米饭,愣住了,“小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把这饭端回去吧。”
“不,二伯,这是我外公外婆的意思呢,你就安心吃下去。”
沈定柏闻着浓浓的鸡汤,泪水又流了下来。
……
沈家。
郭氏木讷地坐在院子里,已经整整一个多时辰了。
往日因为沈定柏和沈秋生这两家人在,所以院子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可现在,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的声音也听得清。
沈老头子进来后,本想对郭氏发一通脾气,可在见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后,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就在他越过郭氏,朝里屋走去的时候,却听到了郭氏可怜兮兮的声音,“老头子,我们又少了一个儿子了。”
沈老头原本就对她不满,听到她这么委屈巴巴地说话,气不打一处来。
“老婆子,这不是正合你意吗?你不是看他不惯,嫌他呆板吗?现在他走了,你的眼睛也干净了,以后再也不用对着他生烦了。”
“你说,他们一个两个怎么就那么狠心,怎么会舍得离开呢?这里是他们的家呀,他们怎么能头也不回地走了呢?呜呜呜呜?”郭氏哭着问道。
“哼,这个问题你别问我,问你自己干了。我早就和你说了,叫你不要作,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老三走了,老二也走了。”
“我是他们娘呀,我把他们养到这么大,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沈老头一听,郭氏又来这一套了,不禁皱眉说道:“就是因为你老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和两个儿子儿媳离了心。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是他们抛弃了你,是他们狠心。这明明全都是你的错,是你的报应。”
“还有,你听听念叨你生了他们养了他们,他们就该无条件听你的。我猜呀,如果有得选,他们宁可投胎到别的家庭,也不会跟着你。”
沈老头子的话太狠太有杀伤力了,直接击溃了郭氏的最后一点尊严。她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二婶她们惹你生气了?”沈定松从镇上书院回来,见郭氏觉得这般凄惨,忙问道。
他见郭氏只是一个劲地哭,沈老头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看着她,不禁心下生怒,大步走进深定柏的房间,将那虚掩的房门一脚踹开。
然后里头空无一人,便连床铺和一些小家件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二弟不是还重伤卧床吗?怎么就不见了呢?”沈定松问道。
沈老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二弟昨夜连夜卖了田地,然后今天搬走了。往后,这宅子都是你的了。”
沈定松先是一惊,而后怒气冲冲地问:“二弟也搬走了?他怎么敢呢?”
要说三弟沈秋生窝囊,但沈小龙兄妹几个却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彪悍,个个都是暴脾气。
而这二弟沈定柏,自小便是温顺敦厚的,最是听郭氏的话。那朱氏除了嗓门大,也就是纸老虎一只,成不了什么事。至于沈小菊和沈知华两个,也是挺好对付的,嚎两嗓子她们就老实了。
沈知文和沈知礼听到沈定松竟然也搬走了之后,相看一眼,而后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太好了,现在二房三房都不在了,以后这房子就是他们的了。
沈老头子虽然离得远,可还是没有错过兄弟二人脸上的表情,心中的失望更甚。
这个家呀,终究是散了。
沈知礼又朝李氏喊道:“娘,做好饭没,我中午没吃饱,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