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似乎对于来人毫不意外:“黎促。”
“不错,是我。”黎促站在黑暗之中,“我赢了,不是吗?”
“小孩子不要那么早说大话,汪家人没教你吗?”黑瞎子嘲讽似的笑了一声,“等吴峫打完信号弹才敢出来,还是这么胆小吗?”
“我知道,在这个行当,你是前辈。”黎促异常地平静,“但是现在,吴峫是我的了。”
老痒凑在吴峫耳边小声问他:“谁啊,也是你姘头?”
“滚你的蛋,老子单身行不行?”吴峫骂了他一句,他自己内心是有点儿虚的,也不知道这时候能不能把梦境里那个身体叫出来,让他再把熊孩子打一顿。
骂完之后他去问黑瞎子:“人在哪儿呢,怎么出了半天声了人还没下来,还有你说的信号弹之后他才敢下来是怎么回事?”
黑瞎子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只巨大的蛇尾从高处伸了下来,卷着吴峫的腰就要往回收。
“什么东西?”吴峫大叫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上面升。
黑瞎子跳上蛇尾,顺手又给老痒扔了一根绳子,顺口敷衍他:“小蝌蚪找爸爸呢,你别管。”
“谁家小蝌蚪这么长啊,这得是史前巨鳄了。”吴峫往下看了一眼,没成功,这蛇尾巴粗得已经整个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不见下面,他就只能往旁边看,他原本以为黎促和蛇一样都是位于青铜树顶上,那地方应该有一个台子。
谁知道蛇尾卷着他逐渐远离了青铜树,贴着洞穴的石壁往上收。
也是,青铜树那么多的枝丫,要是真的从那上面把尾巴伸下来,估计早就被刺得血淋淋了,也不能这么干净。
蛇尾收得很慢,老痒在底下晃晃悠悠地荡秋千,吴峫也得以看到了这上面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们那会儿的位置大概再爬十几米,上面的枝丫会越来越密集,直到每一根之间只相距几厘米,要是从那里上去,跟行刑也不差什么了。
那些密集的枝丫之间,还有不少的猴子已经死亡,卡在了枝丫之间。
黑瞎子突然喊他:“那是一个人。”
吴峫探出头去,原本以为有活着的幸运儿,谁知道探出头看见那是一个面具掉落了一半的干尸。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那会儿看着是一个猴子啊。”
黑瞎子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尾巴经过岩洞的时候,顺手从洞穴里面捞了一个石头面具给他。
吴峫双手都被蛇卷着,只能眼巴巴看着黑瞎子把面具转过来给他观察,他看到面具后面在嘴巴的位置有一个十分古怪的凸起。
黑瞎子把面具拿远了一点儿,又把匕首捅进去,里面的东西扯出来是一条已经化石状的虫子——只有半截。
“这虫子一半在猴子嘴里,一半在面具里,依靠面具控制戴面具的宿主,至于宿主是什么东西并不重要。”黑瞎子说。
他说完把面具扔了下去,吴峫看不见下面,只能从老痒的骂声中判断那面具落了下去。
从这么高的高空坠落,大概是成了碎片。
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黑瞎子拿的那个面具虫子已经成了化石,那么那些在动的猴子呢?会不会那些面具的虫子还是活的?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心想这保鲜工作怎么做得那么好,都封在面具里面了还能活几千年。
黑瞎子浑不在意:“那东西应该是螭蛊的原形,会影响人的神经系统来控制对方,创造他的人应该算是最早研究的神经科的人了吧,就是不怎么走正经路子。”
吴峫心想这是走不走正经路子的事吗?这是他们过了几千年虫子还在起效的事情。
他的猜想很快就成了现实,不远处的青铜树上还有不少空着的面具正在等着他们。
这时候,他身上的蛇尾骤然收缩,一下子加快了上升的速度,他骂了一声,听见底下的老痒也在骂,他们俩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洞穴里面几乎成了二重奏。
在这极速的上升过程中,眼前的东西飞速流失,吴峫突然有些明悟。
他原本的人生应当就是那青铜树,一路上荆棘丛生,阴影与危险伴他左右,他必须一个人去爬,带着鲜血和胜利走上那最后的胜利。
可是黑瞎子他们重生了,他们一面想要如同蛇尾一样将自己护得密不透风,再不用独自去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另一面又觉得他需要成长。
毕竟路始终都在那里,总有人会踏上去,只不过他是命定要走上去的人罢了。
所以蛇尾最开始只是带着他缓慢往上,让他看清楚那青铜树上一路的坎坷。
所以黑瞎子会在半路停下,让自己看清面具里的东西……
所以闷油瓶和胖子提前知道鲁王宫会发生什么,但并不会阻止他那些傻的冒泡的行动……
所以小花儿明明知道一切,却不会直接告诉自己……
他们只会在暗处把自己会遇到的危险指出来,看着自己少走一些弯路,尽快长大。
这是他们给自己规划好的,一条放任他成长,却又能保证安全的“蛇尾”。
他闭上眼睛,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没过多久,他们三个就到了一个平台上,蛇尾轻柔地将他放下来,黑瞎子自己跳了下来,又把老痒拉上来。
看到大家都安然无恙,吴峫才转过身看向了对面的黑暗。
黑暗中应该有什么?
在吴峫原本的设想中,那应该是黎促和一条长度超过了青铜树的巨蛇,可是他实际上看到的,只有黎促和他手上那一条细小的暗红色小蛇。
他看着黎促,对面的少年已经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和戾气,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笑:“吴老板久违的,天真无邪时期。”
他手上的小蛇似乎在应和他说的话,探出头来:“嘶嘶。”
吴峫挠了挠头,没理解他那话是什么意思,试探性地开口:“乖儿子?”
黎促的表情瞬间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