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几乎是瞠目结舌一般看着对面的草丛动了起来，而后那个在他搜寻闷油瓶时，被他检查过空荡荡的草丛中居然真的钻出来一个人。
钻出来的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大巴车上看见的，那个带着青铜铃铛的男子。
吴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面那个半人高的草丛，很真诚地问他：“你会缩骨功吗？”
那人摇了摇头，对他露出来一个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猜猜我是谁？”
来猜猜你是谁？我猜你是隔壁草丛里那个大傻子。
吴峫没吭声，那人也不尴尬，指着自己的脸笑着问他：“要撕开看看吗？”
吴峫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倒也不是他就怕了这个人，黑瞎子既然敢直接把人叫出来，那就肯定有他的底气所在，更何况闷油瓶还在暗处。
他主要是在犹豫，这人脸上到底是人皮面具还是像尸蹩那种特殊的虫子制成的。
最后，他觉得这人应该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上前就着对方指的地方“撕拉”一声拉了下来。
“哎呦，你小子倒是轻一点儿下手，我看你是恨不得连我里面那张皮都撕了。”对方捂着脸抱怨。
吴峫捏着手上的人皮面具退回到黑瞎子身边，他对这东西有点兴趣，又想着黑瞎子擅长藏东西，干脆将面具塞到黑瞎子的怀里等之后研究。
他自己则是等着那个人放下手，他并没有等多久，那张脸下面是一张很熟悉的脸：“老痒？你不结巴了？”
被他这么一问，老痒好像刚想起来自己还是一个结巴：“你…你提醒—提醒我干嘛？”
“你小子别给我装，刚才说话比我都顺畅。”吴峫骂他。
“那不是…不是在……逗你玩儿嘛。”老痒断断续续地说。
“别给我说那些不靠谱的事情，没记错的话这个时间你那三年应该还没结束吧？你到底跑出来找我干嘛？”
老痒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对他说：“老吴—我不害你，我真—真的要来这里一趟。”
说着话他突然看了吴峫身边儿的黑瞎子一眼，似乎有些话并不想让黑瞎子听见。
吴峫就当作自己没看见他那一眼，想了想说：“你给兄弟透个底，你要是逃出来的，我也不举报你，但是你必须保证，从秦岭出去以后去自首。”
老痒：“放--放你的屁，就不能——不能是我干的好，减刑了吗？”
吴峫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提醒他：“今天你说我就信了，老痒，你最好别骗我，否则咱们俩这辈子不可能当兄弟了。”
老痒沉重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骂他：“我犯得着—犯得着骗你这种事吗？”
接下来，在老痒的结结巴巴中，吴峫二人听他讲完了全部的故事。
之前说过老痒和他妈妈相依为命，只是老痒前几年和人来秦岭这边儿下斗，被逮了进去。
被逮进去之前老痒只是在感慨自己命运不济——这是吴峫文艺化之后的说法，用老痒自己的话说就是倒了八辈子霉跟那群人一起进去了。
别看老痒是个结巴，其实他特别会说话，当年和吴峫一起照过的那些铺子时，给他谈成过不少生意。
他进去一顿忽悠，最后也没判几年，他想着今年就今年能出来了，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谁知道在进去的第一年，和他一起被逮进去的人死了。
还是死相特别凄惨那种，老痒当时没想那么多，只觉得那个人是得罪了人，悄无声息被人给弄死了，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愈发谨言慎行。
可是没几天就传来有人探监的消息，老痒自个儿知道自个儿，他这事情压根就没敢告诉自己老妈。
吴峫光知道他让逮进去了，具体关在哪里这小子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可能来找他。
但是想着反正探监他还能休息一下，干脆就去了。
探监的是死掉那个人的妻子，对方说对方没有任何外伤，他们把人带回去做了尸检，法医排除了外伤致死和病死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这个人不是像他想象那样被打死的，而是在某一个瞬间失去了生命力，没了。
如果只是这样老痒还没什么想法，只是等他刑满释放以后，他去探望那个人的老婆。
对方看到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十分平淡地接待了他，老痒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道等他出门的时候，那个女人对他说：“和你一起出去的那些人都死了，全都是一样的死法，你是最后一个。”
老痒当时没信，他出去之后就开始挨个寻找那些人的下落，最后发现那个女人说得竟然是真的。
他觉得自己大概可以从女子那里问到什么线索，谁知道等他自己再回去，那个女人已经挂在墙上了，大家正在给她办葬礼，他随便拉了一个人问了一下，也是好好的人突然就没了。
这一下老痒被吓的是肝胆俱裂，他觉得肯定是那个斗里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们出来了，他是最后一个被找上门的，但是那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所以那东西先解决了那个女子。
为了搞清楚杀人的到底是什么，以及保住自己的命，他决定再回去一趟。
听完了老痒的故事，吴峫点了点头，经历了胖子他们几个人跑到他面前说重生以后，他的心脏承受能力已经很强了。
他没有故意将老痒话里的漏洞挑出来，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危险非得带自己，只是指着他耳朵上的青铜铃铛问：“这是你从那地方带出来的，对吗？”
老痒点头，主动将铃铛摘下来递给了吴峫，吴峫将那枚铃铛拿在手里观察，这的确是和积尸洞他们看到的青铜铃铛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只铃铛被松香灌满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吴峫把铃铛攥在手心里问他：“如果我说是这只铃铛导致他们的死亡，只要把它扔了就没事，你会放弃再去一趟吗？”
老痒盯着吴峫的脸，很缓慢，很缓慢地摇了摇头。
吴峫把铃铛给他丢回去，头也不回地往帐篷里走：“行了，明天带路吧。”
身后传来老痒的声音：“老吴，谢谢你。”
吴峫想，他这时候倒是不结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