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帝一锤定音。
林如晦顿时变了脸色,一撩衣袍跪在了地上,“皇上,不可啊!”
“林右丞,有何不可?”
“众人皆知宁王妃的医术比张院首还要精湛,如今林右丞却推三阻四。国难当前,林右丞不会不想为我北凉尽一份力吧?”
“林右丞,皇上愿意给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还不谢恩么?”
林如晦看着上方那道明黄,心下微沉。
原来皇上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是他作为父亲,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沦为棋子。
他再次磕头道:“皇上三思啊!”
看着林如晦一副长跪在此的架势,北宫瑜的眉头狠狠拧了起来。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老匹夫究竟是怎么想的。
近几年来,父皇越发宠幸林如晦,因为林如晦不论上书还是做事都最合父皇心意,被称作父皇肚子里的蛔虫。
如今父皇点了头,他却跳出来反对,实在不像他阿谀奉承的性子。
这些年因着母妃的关系,他与林家走得很近,对林家的事十分了解,林如晦一心钻研官场,对家里的几个儿女根本不上心,对林妙音更是厌恶至极,这个时候却做起慈父来了,简直可笑。
北宫瑜看不透林如晦,不代表明帝也看不透。
林如晦虽然对子女不甚上心,但心中对他们的疼爱却不少半点。
当初皇后给宁王与林妙音赐婚时,他曾求到他面前,百般推辞想拒了这门亲事。
按理说,像他这般根基单薄的仕子,若想保住这份荣华,与皇家结亲有利无害,而他却明确表示不想让女儿嫁入皇家,可见这父爱是做不了假的。
此番不惜忤逆他也要求情,不过是慈父心罢了。
他想弥补林妙音。
只是箭已上弦,由不得他。
明帝没有理会林如晦,正打算下旨时,勤政殿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众人下意识转身,就见一身红衣的林妙音在婢女的搀扶下缓步入殿,大殿内朝臣齐齐变了脸色。
自古后宫不得干政,女人不得议政。
这勤政殿是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她一个女子怎能乱闯?
林妙音脚下沉稳,不慌不乱。
来到大殿正中央后,她将双手举至胸前,规矩地行了礼,“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混账,你怎么来了?”林如晦低声呵斥。
林妙音看了他一眼,很快朝龙椅之上看去,似下了决心般,一字一句道:“启禀父皇,儿臣愿意防治天花。”
原本她打算入宫求见太后,为北宫攸求情。
但是在进宫的路上,她改变了主意。
自昨日一事,她被百姓当做妖女,视作洪水猛兽,这一路走来不知遭受了多少烂菜叶子和臭鸡蛋,乘坐的马车几乎要快砸散架了。
那时,她突然意识到,她的名声已经臭了。
即便北宫攸将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又如何,以后她只要出门便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根本无法在盛京立足,更不要说开医馆了。
她当即决定入宫面圣。
名声臭了,她便自己挣个好名声出来!
唯一的方法,防治天花。
至于为北宫攸求情,只要她能控制住天花,救活百姓,扣在他头上的罪名便不存在了。
这比求太后更有用。
明帝眯了眯幽深地眸子,“方才景王也举荐你防治天花,只是……百姓视你为妖女灾星,恐怕会抵触你行医,你可要想好了。”
林妙音主动请缨,比他直接下旨更好!
“回父皇,儿臣想好了。”
林妙音自然清楚防疫的困难。
但她无路可走。
林如晦听到这句话,暗呼不好。
明帝有意让妙音防治天花,却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分明有陷阱。
这丫头怎么上赶着做棋子呢?
这件事办好了没有好处,办不好还会落一个祸害北凉的罪名。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明帝这一招可谓阴险。
“好!”明帝朗声应道。
就等她这句话。
对于林妙音的医术,他是有信心的。
不然也不敢将天花这么大的事情交到她手上。
圣旨一下,便没了转圜的余地,林如晦就是再不愿,也无计可施了。
眼睁睁地看着林妙音迈入火坑,他只能一声长叹。一如当年,她梗着脖子也要嫁给宁王时,他阻止不了,也只得放手。
……
明帝一下朝,便吩咐宫人备膳。
回到御书房后,他伸了伸佝偻的腰身,整个人看上去挺拔不少。
孙长海上前为他按摩,心下也轻快了几分,“有宁王妃在,皇上可以放心了。”
明帝没有回答,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
很快,宫人便端着膳食鱼贯而入。
虽是简单的早膳,便有三十八道菜。十道荤菜,十道素菜,还有八种各种各样的餐前开胃小菜。
更有小米粥,咸骨粥等四种不同的粥,以供明帝选择。
相较于前几日的食不下咽,明帝今日胃口不错,不仅喝了一碗粥,还吃了几样菜。
早膳后,明帝脸色红润,看上去精神焕发。
“去,传景王过来。”
“是。”孙长海立即领命而去。
景王这几日不安分的紧,又是煽动城内百姓,又是火烧宁王妃,惹了不少事。
之前皇上忧心天花的事,没心思理会他,对于他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空下来,也该算账了。
这两日,明帝这边一直没有动静,北宫瑜便放松了警惕。
他还以为明帝叫他过来监督林妙音防治天花,所以一进殿他便主动请缨道:“父皇,儿臣愿意为防治天花尽一份力。”
“给朕跪下!”
雷霆之怒砸下时,北宫瑜懵了。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都忘了下跪,“父皇……”
“跪下!”
北宫瑜顿时吓白了脸色。
难道父皇今日叫他来不是让他监督林妙音,而是……秋后算账!
“你可知错?”
北宫瑜原本心慌得厉害,听到明帝的一句“知错”,坠入谷底的心稍稍松了口气。
那日父皇斥责北宫攸时用的可是知罪!
父皇是宠他的,即便知道他火烧林妙音,煽动百姓一事又如何,不过和往日一样,小惩大诫罢了。
想到这里,他立即乖顺地认错,“儿臣知错,还请父皇责罚。”
“你可知错在了哪里?”
“儿臣不该直接在天润大街上开罪四嫂,置皇家颜面于不顾。”北宫瑜避重就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