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拍摄现场布置完后,马导才带着小分队到达汇合。
窄小的巷口骤然间拥堵,人来人往,吸引了不少居民探头观看,故意捣乱的还往下泼水扔垃圾,情况跟马导预想的差不多。
“回去后往上反映反映,”副导差点被丢下来的水瓶当头一击,狼狈的躲开后忍不住怒骂,“这群目无王法的。”
周围垃圾发酵后的臭味无孔不入,马导边捂着鼻子艰难呼吸,边安慰他,“剧播出自然有人注意到这儿。”
曝光率提高,总有人管一管的。
副导差人支起遮阳伞用以防护,这才安心的一屁股坐在马扎上。
马导憋气憋的难受,“速战速决。”
再待下去全得吸氧。
还没喘匀气的副导演朝他竖了个中指。
演员就位,饰演尸体的女孩看着满地狼藉却迟迟没有动作。
警戒线的范围内,除穿制服的几位警员,就剩女孩直愣愣杵在那。
本就因四散的臭味烦躁,碰到这么不配合的演员,马导腾的站起身,“诈尸吗?啊?!”
女孩脖颈腹部的特效妆极为逼真,一张脸因剧情需要涂抹的漂亮秀丽,此时却布满嫌恶。
“导演,”她委委屈屈出声,“就不能换个群演吗?”
她也是正儿八经学表演的,凭什么演个刚出场就嘎的倒霉鬼。
马导气不打一处来,“不愿意就滚!有的是人愿意!”
群演临时招不够,闲着的工作人员齐上阵,能躺着多拿一份工资,他们挣着抢着还来不及,顶多蹭点泥而已,又不是粪便尿水,谁在意地上多脏。
女孩的委屈没得到想要结果,只能老老实实躺下去。
地面凹凸不平,沙砾硌的皮肤刺痛,她呲牙咧嘴的揉着手肘和后脑勺。
马导看着镜头里她不停的扭动,一张脸越来越难看。
在旁人的提醒下,女孩终于安静的闭上眼。
马导黑着脸做手势,示意其他演员开始。
白瀚已经换了身干练的常服,脖子里挂着工作证,神色严谨的掀开警戒线进入现场。
墙根的爬虫不知疲倦,闷头往四处钻动,血浆香甜的味道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苍蝇,扰人的声响不断。
白瀚半蹲在女孩身侧,按人设翻动她的衣摆,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
“身体千疮百孔,唯独一张脸年轻漂亮……”他说出观察结果,正欲查看她后颈是否有拇指大小的圆洞,女孩突然睁开眼,伴随着刺耳的尖叫。
“啊!有虫子咬我!”
她顾不得在拍戏,猛地坐直身体,拍打着腿侧,“走开走开!”
马导,“……”
副导演连忙摁住他的肩膀,“毕竟是小女孩,害怕虫子也正常。”
女孩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抽噎着开口,“我不行,能不能换个群演替身。”
马导控制不住怒气,“试镜前我是不是提醒过?你的答复是什么还记得吗!”
女孩泪水滑稽的挂在眼角。
马导事先打过预防针,说这个角色条件艰苦,怕虫子的不要。
她为拿下角色,谎称从小在农村长的,根本不怕虫子,同时试镜的几个女孩全都望而却步,她拿到了这个角色,为此沾沾自喜好一阵。
这会儿却后悔不已。
“我……我没想到要跟虫子接触到这种程度。”
她不肯承认自己的不足,“就这一幕而已,为什么不……”
“那要你有什么用?”马导冷笑,“不如趁早卷铺盖走人,别出来丢人现眼。”
马导在拍摄过程中说话从不讲情面,这点棠衾他们颇有体会,接受训斥后还能和善的蹲在一起聊天。
女孩是父母的掌中宝,当着几十个人的面被呵斥,立马号啕大哭。
几乎刺穿耳膜的哭声惊天动地,离得最近的白瀚备受荼毒,掏出一包湿巾递过去,慌忙退开。
马导已经在暴怒边缘。
两名女工作人员实在看不下去,扶着她先退出拍摄现场。
“完了,”徐智咋舌,“马导要发火。”
此时担心受到无妄之灾的副导演早已跑出五米远,还不忘跟棠衾做提醒,“加油,别让他有发作的余地。”
徐智哭丧着脸,“我觉得不太行。”
棠衾扫了眼远处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演员,低声道,“小米手里有多余的药膏,防蚊虫的。”
方才在车里两人的相处不融洽,她前去送有‘猫哭耗子’的嫌疑,只能拜托副导演。
副导演赞许的看她一眼。
棠衾无意透露好意,副导演却有一腔热心肠。
女孩身旁两个工作人员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安慰她,收效甚微,副导演手里握着小小的白色瓷罐,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走近。
“这药膏拿着,马导也是着急让大家离开这,说话语气冲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马导与副导演出门在外注重互补,前者靠怒气震慑剧组演员,后者靠和稀泥维护关系,几乎无往而不利。
女孩停止抽泣,打开瓷罐的盖子,迎面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墨绿色膏体,看着就很天然无公害。
在叮咬处涂抹均匀,痛痒瞬间褪去。
明白这是个好东西,女孩甜甜的说,“谢谢。”
“哎,”旁边工作人员接到副导演的暗示,装作讶异,“很像棠衾送给我们的那罐。”
副导演接戏,“棠衾给的,据说是升级版,效果更好。”
“你看棠衾徐智她们俩,跟你一样是新人,进组初期挨骂常有的事,过后反而能进步神速……”
早在棠衾两个字出口,女孩对药膏的喜爱便消失了,听他说完,话里话外暗示她可以跟棠衾打好关系,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
副导自以为功成身退,背着手晃悠回片场,工作人员也先后离开。
这儿没有停车位,剧组见缝插针,几辆车将空间占的满满当当。
女孩看着手里精致的瓷罐,一抬手丢了出去。
瓷罐撞击墙壁四分五裂,惊飞一群觅食的苍蝇飞虫。
“谁要你假好心!”
她恶狠狠咒骂,“三无产品也拿给我用!”
说这话时,她完全忘记被叮咬的伤处已然无碍。
“怎么丢了?”后方传来柳梅的轻言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