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深夜，饭店来往的客人所剩无几，洗手间门口，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周霖眼神复杂的望着占据他整个青春回忆的女孩，商场上的从容消失，如初见般手足无措。
“你，过的怎么样？”
他鼓起勇气问道。
林茉没回话，低眸点燃一根女士香烟，淡淡雾气模糊了面部轮廓，也让周霖看不真切她眼底的真实情绪。
周霖的喉咙似是被棉花堵塞，沉默良久道，“对身体不好。”
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林茉轻轻抬眼，红唇微弯出讥讽的弧度，“我活的自由快乐，有稳定的工作，爱我的丈夫，未来我们应该有可爱的宝宝……”
叙述的语调平淡如水。
周霖心中仅存的愧疚释然，“当年的事，我很抱歉。”
一句轻描淡写的歉意便想要抹去对林茉的伤害。
光影交错，清冷优雅的旗袍美人半边身体陷入阴影，似在隐喻什么。
午夜到来，聚会散场。
醉醺醺的男人们还在勾肩搭背侃天侃地，女人则手挽手回顾学生时代的情谊。
直到一辆名贵轿车缓缓停靠在饭店门前。
周霖降下车窗，对拢着披肩的林茉开口道，“你住在哪？送你一程。”
他的妻子坐在副驾驶，妩媚动人，眼中含着些微的自得与心虚。
林茉微微一笑，“不用了，我丈夫来接我。”
众人霎时一静，升起浓浓的好奇心。
周霖也说不清什么心思，也跟着在路边等林茉的丈夫出现。
镜头转向远处。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提着一袋水果走来。
样貌普通，戴着副土气的框架眼镜，一股老学究的文人气质。
林茉与他比肩而行，并不般配。
“长的一般般，林茉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美人也逃不过现实。”
几人唏嘘的开着玩笑。
周霖多年的郁气，在此刻彻底消散。
路边，周导盯到最后一刻，猛地起身鼓掌。
“好！”
沉浸在思绪中的陈旭被这一声惊醒，有些难以言喻的感慨。
棠衾的眼神戏，是真的厉害。
他方才险些被带过去了。
“还以为这条要拖到人家打烊，”周导笑的呲着个大牙，“那场抢救的戏删了，棠衾，恭喜杀青。”
按编剧原来的想法，还得拍林茉过量服用安眠药，抢救无效死亡，这两天他俩又琢磨了一番，决定pass。
更改为隔天传来林茉死亡的消息，同时参与聚会的同学分别收到早已寄出的葬礼邀请函。
至此结局。
“已经能预料到观众怒喊寄刀片的场景了，”编剧摇摇头，但心里还是一本满足。
快乐留给自己，悲伤留给观众。
毕竟是棠衾的第一部戏，表现极佳，周导也没吝啬，包了个厚厚的红封。
“拍遗像办葬礼这事对演员来说确实有些晦气，拿着吧，添福。”
从吴涵那得知是不成文的习俗，棠衾没有推却，接了过来。
稍微眼熟的演员纷纷过来说两句吉祥话。
陈旭等棠衾周围的人群散了才走近。
“之后有其他工作吗？”
意外于他的主动搭话，棠衾迟疑了下，摇头。
工作室账号沈知礼在管，影视活动资源也一并交由刚组建的团队管理，而她连成员都没见过。
本意是杀青后休息一段时间，看陈旭的潜在神情，似乎有想法。
“之前我因为一些误会对你有偏见，”陈旭表现坦然，“作为赔礼，我可以推荐你去试镜一个朋友的网剧。”
“他导过两部网剧，反响都很不错，目前正在筹备的是灵异剧，我看过你的资料，苗疆族，剧本我看过，里面有个蛊女的角色很适合你。”
事实上，朋友在听说他与棠衾合作后明里暗里打听过多次，想拖他给牵个线，似乎想定棠衾为女二。
“方便的话，我把你们的联系方式互推下可以吗？”
合适的工作棠衾乐于接受。
痛快的添加了那名导演的联系方式，她诚恳道谢。
陈旭好笑道，“没有我牵线搭桥，他也会主动找上你的，不用有心理负担。”
两人说笑的气氛融洽。
刚换好衣服出来的傅子毅脸色一僵。
他百般讨好也没换来棠衾的好感，却能与陈旭相谈甚欢，被忽视的恼怒再次席上心头。
棠衾正请教与陈旭介绍的马明导演如何沟通，余光察觉傅子毅径直走来，礼貌的笑意微不可察的变淡。
“在聊什么？”傅子毅仿佛没看出她的冷漠，笑着说，“恭喜杀青，待会儿要不一起吃个饭？”
棠衾拒绝的话还未出口，陈旭道，“周导放话明天下午开工，这个点吃夜宵刚好。”
说着，他朝吴涵招手。
“棠衾还没跟我们一起撸过串，带你尝尝，那家开了十几年了，一年四季生意都很火爆。”
陈旭并不介意提携新人，棠衾没有当下大多数偶像的通病，又有马明导演这茬，多走动做朋友也很好。
吴涵支开助理小羊，兴致勃勃的凑单。
“就想这口，”她与棠衾坐在后座，热情的翻出朋友圈动态，“喏，这是上次陈哥带我们去吃拍的，那滋味儿……”
她一脸的回味无穷，“保准让你吃尽兴。”
周导不干涉演员私下的行踪，得知他们跑去撸串，也只不轻不重提醒了句少喝点。
目的地在酒店相反的方向。
接近零点，外面寒风呼啸，来吃烧烤的人却不少。
四人都是公众人物，老板体贴的给老客户预留了包间。
红油火锅翻滚着热气腾腾，辛辣鲜香的味道驱散了冬夜的寒气。
棠衾坐在里侧，脱掉羽绒服，里面情侣款的卫衣露出来。
吴涵虽然没有男朋友，但平日喜欢逛各种奢侈品店，那卫衣的牌子她并不陌生。
七夕节出的款式，售价三万多，女款酒红色，男款黑色，可以按需求手工刺绣图案。
棠衾左边心口绣的是个手写体‘S’。
她对资源咖的猜测更确信了。
“棠衾，你男朋友是海市人吗？”吴涵问的大大方方。
棠衾揣着警醒傅子毅的心思，不涉及隐私问题的照常回答。
“是。”
吴涵还是头回见艺人出道就宣称有对象，恨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旭依据几人喜好点了餐，闻言心中一动，“你男朋友不介意拍亲密戏吗？”
他拍过一部双男主电视剧，后来女友无法忍受就分手了，这件事营销号疯传过无数版本，每次提起他都十分无奈。
棠衾还真没想过这点。
沈知礼支持她的事业，像是刻意忽略令人不快的点。
“唉，有些事提前约法三章，不然容易滋生矛盾，”他以过来人的身份细细叮嘱，“艺人的一举一动会在镜头前无限放大，能安安稳稳最好。”
情感话题往往能延伸无数支线，陈旭和吴涵打开了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连饭都顾不得吃。
棠衾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不时涮点好熟的肉片蔬菜，均分给吴涵。
“ 他们家做的螃蟹一绝，”傅子毅将处理好的蟹肉推给棠衾，神情举动非常自然。
陈旭的话卡壳，视线扫过他。
吴涵也是，目光古怪的看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