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四级大风卷积着团团乌云，呼啦啦卷过繁茂的常青树，落了一地枯黄叶片。
这种诡谲莫测的天气，宜居家休息，宜室内追剧，唯独不适宜坐在考场上，与兼具英文，数字与冗长文言文的数学试卷作斗争。
培训机构今年的招生数量可观，统一的摸底考试，楼上楼下六七个班级同时进行，门口还摆了信号屏蔽仪，严格程度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不相上下。
棠衾排在末尾的考场。
一男一女两位监考老师镇守着前后门，目光如炬，压迫力十足。
棠衾握着笔，自写了一个解字后再无从下手。
左右前后的考生下笔如有神，开考后不曾停过一秒钟，游刃有余的模样使棠衾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们难道做的不是同一张试卷吗？
各种公式在脑海中乱飞，能代入的那个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恍惚时甚至自动放起了舍友循环播放过的流行歌。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最后十五分钟的哨声提示响起，约莫认为考生翻不起什么浪花，两位监考老师得空偷了个懒，面对面说说笑笑。
‘咚咚’
桌屉被前桌男生敲了两下。
棠衾抬起头，却见男生搬着凳子往后靠了靠，脊背挨着她的桌沿。
下一秒，男生的手缓缓升起，丢出一个纸团。
棠衾，“！！！”
她心头猛跳，以闪电般的速度捡起落在卷面上的纸团，又给塞了回去。
男生，“？”
他茫然的动动手指，显然愣住了。
小心翼翼观察着监考老师的背影，男生枕着胳膊朝后看，用气音道，“你会吗？”
棠衾垂眸看一眼空白的答题卡。
男生作势又要把纸团递过来。
棠衾摇摇头，自顾自跟题目纠结。
男生相貌白净，正是同班的课代表，清风徐来，本名徐来。
徐来内心很想帮助女神度过考试，不惜冒着被叫家长的风险传答案，结果被棠衾挡回来，一时间委屈坏了。
他不信邪，身体故意往一边侧，露出半张答题卡。
可惜棠衾根本没看。
抱着能得几分是几分的心思，她一股脑写了好几条公式上去，单看字迹非常赏心悦目。
叮铃铃——
刺耳的交卷铃陡然炸开。
监考老师拍了拍讲桌，示意大家停笔起立。
棠衾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的试卷答题卡被老师收走。
她眼中情绪太明显，女老师忍俊不禁，“只是一次考试，你没初中基础打底，能记得公式很不错了。”
棠衾抿抿嘴，很是失落。
直到离开考场，她的背影都透着股萧索。
徐来胡乱抓过自己的背包追上去，“棠衾棠衾。”
他个高腿长，在培训班人气颇高，这时考场陆陆续续走出来不少人，闻言俱是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众朝气蓬勃的学生里，棠衾无疑是最突出的那个，亭亭玉立，天生的主角。
她转头，看向身边因为害羞不敢搭话的男生，问，“你找我？”
语气是很纯粹的疑问，眼眸映出男生的身影，莫名的令人心动。
徐来挠挠头，脸涨的通红，“啊是，想问问你发挥的怎么样，微信聊天你没回，其实有不会的题你都可以问我，别客气。”
棠衾的眼神瞬间变得忧郁，“不太会。”
语毕，她反问道，“你不是要答案的？”
徐来，“？”
他在学校算半个学霸好吗。
意识到两人脑回路相反，他憋出一句，“我给你传答案的。”
“抱歉，”棠衾歉意道，“我怕误导你，所以……”
徐来受宠若惊，“没事没事，你不会的话可以问旁边同学，他们很乐意给你解答的。”
同班的几个考生笑嘻嘻的跟上，附和道，
“我擅长数学，有需要我可以给你补习哦。”
“我英语好。”
“我语文……”
“我物理！”
中学时期的同学情最令人动容。
他们单纯而满怀希冀，哪怕培训班每月几天的相处也能坦然的交托信任。
“咳咳，”徐来瞪了眼他们，紧接着强调，“我全科都行。”
“噫——”
哄笑声传开，棠衾唇角不自觉染了笑意。
徐来怔在原地，喃喃，“好可爱。”
兄弟一把勾过他的脖颈，“人都走远了，收收你那不值钱的样。”
徐来，“说不定我努努力，跟棠衾就能顶峰相见。”
兄弟，“开什么国际玩笑，咋的，你也被下蛊了？”
“滚尼玛……”
/
考场外，家长顶着狂风等候。
棠衾谨记半个公众人物的身份，老老实实戴了口罩和帽子。
尽管如此，狗仔还是通过微博评论分析出蛛丝马迹，得知棠衾今天有考试后，暗戳戳守了一天。
“那男生，男朋友吧？”男人把镜头移向后面被兄弟拽着的徐来，“俩人从考场出来一直在聊天。”
助手跟着瞄了眼，“管他呢，有棠衾在，不怕没热度，这个月奖金就靠她了。”
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这似乎成了众多标题党营销号约定俗成的流程，没人整顿，网友的分辨能力也因此削弱，容易被引导着发动网暴。
这俩人没有固定的工作室，拍点模糊的照片卖给对家，转眼就能赚一笔。
可这回，他们踢到了铁板。
车内，安展先是感叹了一番棠衾旺盛的桃花运，又替不知死活的狗仔默哀。
棠衾打开车门，看到沈知礼时怔了下，“不是开会吗？”
“先上车，”沈知礼眼中情绪不明，笑着接过她的书包，“你被人跟踪了。”
棠衾对视线的敏锐程度连安展都感到震惊。
她锁定了一辆黑色面包车，“好像举着相机。”
“安展，报警，”沈知礼不容置疑道。
放在平时，他或许懒得搭理。
不巧，吃醋的男人没有理智可言，蹲局子才是他们应得的归宿。
两名狗仔没意识到危险来临，自以为隐蔽的跟在车后面上了高架桥。
“这车，好几百万啊，不是说棠衾是偏远山村孤儿吗？在外面有亲戚？”
“还记得前两天接到的那个单子吗？”助手朝窗外吐了口痰，眼冒精光，“说棠衾背后有人捧，实锤了。”
“几百万的车，能力一般，应该不是沈氏老板。”
“咱们要发了。”
俩人内心澎湃，几乎想超车去看看幕后金主到底是何方神圣。
沿着导航一直走，俩人看到了奇亚集团的标识。
“嚯，这么明目张胆。”
“上下学接送，还送上班，这金主贴心，比圈里那些只会玩的有心多了。”
“车门开了车门开了。”
男人调好镜头，准备来个高清特写。
棠衾的手搭在车门上，接过沈知礼递来的书包。
男人暗道可惜，只拍到了车内人的手，长指勾着淡粉的书包肩带，肤色白皙，一看便知养尊处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