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衾绕开广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路两侧是一人高的稻草,她捧着脸坐在丢弃的树干上,神情郁闷。
这儿处于下坡,仅能听见悠扬的歌声,看不到具体情况。
“不是说不要跑远?”
沈知礼缓步走来,指间还捏着编织好的花环。
因为手生,这已经是半个小时内最好看的一个,枝条还有些松散,但总体看起来不错。
棠衾仰脸看他,“你去做这个了?”
沈知礼点点头,在她身旁落坐。
压迫感顿时围拢而来,棠衾略微不适的往旁边挪了挪。
沈知礼皱眉拉住她的胳膊,“躲什么。”
棠衾身体僵硬的与他挨着,感觉到头顶的银帽被取下来。
“估量的可能不太准确,”沈知礼有条不紊的梳理着她颊边的碎发,边把花环给她戴好。
棠衾的眼珠定定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锁骨。
一缕银色没入衣领,不知是磨的还是什么,他锁骨处有一小片红,泛着出血点。
喉结滚动,棠衾的视线也不由自主的顺着移动。
沈知礼闷笑几声,故意问她,“在看什么?”
棠衾的眼神飘忽了下,脸上带着点心虚。
顿了下,她想起对方游刃有余的游走在女孩中间,忍不住问道,“你就是去问她们怎么编花环?”
“嗯。”
他轻应了声,将棠衾的乱发拢到耳后,“你不是一直在盯着她们吗?我以为你喜欢。”
棠衾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沈知礼明白几分,可耐不住心底的恶劣,喜欢看她自相矛盾,纠结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端详片刻,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漂亮。”
棠衾伸手摸了摸,有点扎手。
刚想说声谢谢,她的视线蓦地停留在沈知礼脖颈处。
原本的一片红逐渐蔓延,很明显的过敏,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她的手指比脑袋反应更快。
得出结论后指尖沿着红痕边缘摩挲。
沈知礼有些好笑,微仰着头任她触碰,“好奇?”
棠衾拧着眉,“过敏了。”
沈知礼怔了下。
难怪方才摘完花脖子会痒,这会有种灼烧感,尚在忍受范围内。
思绪辗转片刻,他适时的皱了皱眉,道,“是有些刺痛感,”
棠衾离他远了点,“我们先回去。”
“不玩了吗?”沈知礼状似遗憾,“听他们说接下来还有很多节目。”
“晚上才是重头戏。”
棠衾踮脚,指尖挑开他的领口往下瞄,“你别用手碰,回去上了药后看看情况。”
沈知礼任她光明正大的看,还贴心的弯了弯腰,“看出什么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棠衾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斜,手紧拽着他的领口,几乎要伸进去摸到他精壮的胸膛。
沉稳均匀的心跳声在耳畔响起。
棠衾面红耳赤的撑着他的肩膀站直,“抱歉。”
沈知礼仍旧善解人意,“没关系。”
两人的站姿动作从刁钻的角度来看像是在拥吻。
这一幕落在那群阿婶眼中,瞬间变了味道,关于棠衾与外来者私定终身的言论就此形成。
而为避免尴尬姗姗来迟的黎青同样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顿时黯然神伤。
——
唱和的曲调回荡,即使在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棠衾从屋里拿了治疗过敏的药膏出来,“你走近点。”
沈知礼把衣衫纽扣解开两颗,露出遍布红痕的脖颈与前胸,短短几分钟已经向身前蔓延,刺痛灼烧感也不断加剧。
他坐在椅子里方便棠衾上药,目光落在她不断轻颤的长睫上,压低了声音问,“是花的问题吗?”
“山里蚊虫多,有的毒虫喜欢趴在花茎上吸取汁液,你可能不小心碰到了。”
淡绿色的药膏涂抹开,浓郁冰凉的薄荷味散发,呼吸间十分提神。
沈知礼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目光移向别处,忽然道,“离开的时间已经确定了,”
‘啪嗒’
原本被握在掌心的木塞掉落,咕噜咕噜的滚远。
棠衾抬眸与他对视。
深沉幽暗的黑眸没有丝毫情绪泄露。
良久,她听到自己非常平静的声音,“那就好,我说了你家人会很快来接你的。”
沈知礼没过多辩解。
沈家那群人默认他是个死人,现在正忙着准备他的葬礼呢,也只有他的下属仍旧坚持不懈的认为他还活着。
简直可笑。
棠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不知道是祝福他还是安慰自己。
“你的确不适合在山里生活,每天家长里短的太无聊了,早点回去也好。”
沈知礼将扣子扣好,仿佛是随口一问,“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什么都不懂,倒不如一辈子待在山里。”
“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哪那么随意就能抛开的。”
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离开太需要勇气了。
沈知礼没再继续问,像是放弃了这个话题。
棠衾慢慢的放平呼吸。
就在沈知礼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有一瞬间冲动的想答应下来。
可之后呢?
全然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仅凭一时上头的热情能撑多久。
“晚上要不要去看星星?”棠衾不自然的摸了摸耳朵,笑着问,“我知道有个地方,星空很美。”
沈知礼挑了挑眉,“送我的临别礼物?”
棠衾摇摇头,“不是,只是想带你去看看。”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对沈知礼却有莫大的吸引力。
“好,”他含笑应下,“那我期待着。”
棠衾一年四季都在山林里摸爬滚打,一草一木都格外熟悉,哪里的风景最漂亮自然也是了如指掌。
夜晚广场里燃起了篝火。
在夏夜里多少有点闷热,除了年轻人仍旧活力四射的跳着舞,年纪稍大的寨民都早早的回了家。
对唱的情歌飘出很远,在山里听着更是空灵。
棠衾所说的看星空的地方,迄今为止她只告诉过沈知礼一个人,甚至在路上巧遇紫妹,被缠着追问许久她都找理由搪塞了过去。
夜风吹拂,草木的清香扑鼻而来。
望着这座熟悉的山,沈知礼轻笑了声,“你在这把我捡回去的。”
有始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