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宵的眼神越发神秘,他的话中带着引诱,“王知府,你不觉得这幅画里别有洞天吗?你再过来仔细看看。”
王斌关一脸狐疑地凑过去,只见那山下游的河床很像一本展开的书,而这让他一眼便联想到了那本被他藏着的账簿!
“苏知宵你!”王斌关恶狠狠地盯着苏知宵。
苏知宵故作无辜道:“王知府,我怎么了?”
王斌关死死地瞪了他一眼,便对一众随从道:“回去,赶紧回去!”
谢珏见王斌关竟然恼羞成怒打道回府,而且他的神情似乎格外焦急,似乎还带了点害怕的意味,这反应就很是奇怪了。
谢珏看向苏知宵,等着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苏知宵则胸有成竹道:“谢大人,您要的账簿,很快就能到手了。”
谢珏脑中闪过他刚才看过的画,终于明白端倪。
苏知宵让王斌关误以为他已经在知道账簿的位置,王斌关为了以防万一,一定会回去确认账簿是否还在原处,这就给了苏知宵安插在王斌关身边的人机会。
谢珏与苏知宵对视一笑,“这就叫兵不厌诈!”
王斌关带人返回府衙,急忙走进自己的书房,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本账簿。他翻开账簿,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异常,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王斌关暗自得意,苏知宵不过是在胡乱猜测,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账簿的位置。王斌关把账簿放回暗格,锁好书房的门后就安心走了出去。
眼看水放得差不多了,谢珏与苏知宵关闭水闸一同回去。
苏知宵询问道:“谢大人,您是回客栈还是?”
谢珏摇头,问道:“本官上次见王斌关的手下当街强抢一对夫妇的粮食,眼下边南百姓已经连饭都没得吃了吗?”
苏知宵叹了口气,“谢大人,这的确是实情。自从李骑傲和王斌关掌管边南以来,他们就不顾百姓的死活,只顾自己的私利。他们经常派一些恶霸在各地搜刮粮食和财物,强迫百姓交纳各种苛捐杂税。边南百姓已经忍无可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谢珏听了心中愤怒,“他们如此欺压百姓,简直罪无可赦!”
苏知宵点头道:“下官相信,有谢大人在,边南百姓安居乐业的日子定然不远了!”
谢珏问道:“眼下可有其他办法,给百姓放粮减轻他们的苦难?”
苏知宵转了转眼眸,“谢大人若是想要发粮赈灾,下官倒是有一个办法。”
谢珏问道:“什么办法?”
苏知宵道:“边南有一位富商,经营着一家大型的粮食商行,若他肯借粮甚至捐粮,那边南百姓便能缓一口气。”
谢珏略一思索,觉得可以一试,便问道:“你说的这位富商叫什么名字?”
苏知宵道:“李庆衷。”
谢珏点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见一见这个李庆衷。”
谢珏和苏知宵便乘着一辆马车,向李庆衷的府邸而去。李庆衷的府邸位于边南镇的西南角,占地面积极大,围墙高达三丈,门前有两只石狮子,显得气势非凡。
马车驶过一条长长的石板路,来到一座朱红色的大门前,门上挂着一块金色的匾额,上书“李氏粮行”四个大字。门口有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门卫,手持钢叉,神情威严。
谢珏与苏知宵下了马车,苏知宵走到门前,对着门卫道:“本官是边南县令苏知宵,特来拜访李员外,请通报一声。”
门卫听了,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知宵,见他穿着官服,身后跟着一个文士模样的人,便不敢怠慢,忙道:“原来是苏县令,有请有请,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通报。”说着,他便转身跑进了大门,去向里面的人报告。
李庆衷听到后走了出来,他是一个身材肥胖,面色红润,穿着华丽的中年男子。
李庆衷见的确是县令到访,便热情地迎了出来,拱手道:“李庆衷拜见苏县令。”随后他看向谢珏,问道,“这位是?”
苏知宵道:“本官向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边南镇谢府谢玉缺公子。”
李庆衷打量了谢珏几眼,“原来是谢公子,谢公子苏县令请进,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谈。”
李庆衷带着二人进了书房,李庆衷问道:“不知两位贵客有何贵干?”
苏知宵开门见山道:“李员外,我们是来求助于你的。你也知道,边南百姓现在生活困顿,粮食紧缺,我们想请你借出一些粮食,或者捐出一些粮食,以救济灾民。”
李庆衷听了,脸色一变,笑容消失,摇头道:“苏县令,谢公子,你们这是开什么玩笑?我这里的粮食都是用金银买来的,怎么能随便借出或捐出?你们不知道现在粮价多高吗?我这样做岂不是自己亏本?”
谢珏道:“李员外,你也是边南镇的一员,怎能眼睁睁看着边南百姓受苦受难?你不要只顾自己的利益,你作为一位富商,应该有责任感,有仁义之心。你若能出手相助,我们必定会给你合理的回报和感谢。”
李庆衷冷笑道:“合理的回报和感谢?你们能给我什么?难道能比得上我这里的金银财宝吗?我告诉你们,我不会借出或捐出一粒米,你们最好别再纠缠我了。否则,我可要请李巡抚和李知府两位大人来管管你们了。”
苏知宵和谢珏听了,都气得脸色发白。他们没想到李庆衷竟然如此无耻贪婪,毫无同情心。他们恨不得将他拖出去打一顿,但又知道他背后有李骑傲和王斌关两个贪官污吏撑腰,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只能忍住怒火,转身离开了李庆衷的府邸。
二人回到了客栈,苏知宵皱紧眉头道:“谢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珏沉思了一会儿,道:“苏县令,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李庆衷虽然贪婪无耻,但他也不是铁石心肠。我想,他的府邸里一定有他的弱点,只要我们能找到他的弱点,就有可能让他改变主意。”
苏知宵问道:“谢大人,你有什么办法吗?”
谢珏道:“我有一个计划,但是需要你的帮助。你明天再去拜访李庆衷,跟他说你愿意用你的私人财物换取他的粮食。你可以说你有一些珍贵的字画,或者一些稀有的药材,或者一些其他的东西,总之要让他感兴趣。然后你跟他约定一个时间和地点,让他亲自来验货。”
苏知宵听了,眼睛一亮,“谢大人,你是想用计取财吗?这个主意不错!据我所知这李庆衷喜好附庸风雅,那我们便送他一幅画。但是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上钩呢?”
谢珏道:“我是想用计取财,但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百姓。李庆衷的财物,都是他从穷苦百姓身上榨取的,我们只是替天行道,让他尝尝苦头。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你跟他说你有一幅珍贵的字画,是你从一个古董商那里买来的,价值不菲。你说这幅字画是前朝大画家张旭的真迹,名为《狂草八绝图》。”
苏知宵闻言道:“听闻这《狂草八绝图》随着他主人的去逝后踪迹全无,难道在谢大人手中?此乃无价之宝,谢大人怎可用它交换粮食?”
谢珏道:“这幅画是我父亲早年间偶然得到的,如今就在我边南镇谢府,我已经让青云去取了。”
苏知宵摇头,“大人,用此画作饵,甚为可惜。”
谢珏笑道:“我自然不会将真迹交出,所以还要请苏县令再帮我一个忙。”
苏知宵疑惑地看向谢珏,只听他道:“今日在大坝,我见到苏县令拿出的画,便知晓苏县令是此间高手,所以我请你临摹这幅《狂草八绝图》。”
苏知宵心中一震,这《狂草八绝图》据说乃是最难临摹的几幅画作之一,他激动道:“承蒙大人信任,下官尽力一试。”
青云将画作带到客栈,那画用一个毫不起眼的盒子装着。打开后露出一张纸张,谢珏缓缓展开它。
只见纸张上画着八个大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每个字都是用狂草书法写成,笔势潇洒自如,气势恢弘磅礴。落款正是张旭。苏知宵看了一眼,就觉得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谢珏吩咐青红布好笔墨纸砚,对苏知宵道:“还请苏县令尽力临摹。”
苏知宵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拿起毛笔,对着张旭的《狂草八绝图》开始临摹。他的眼神专注,手指灵巧,笔法流畅,仿佛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苏知宵每一笔都是对张旭的敬仰和学习,也是对自己的挑战和超越。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因为他知道这幅画不仅关系到他的名声和才华,还关系到百姓的生计和安危,他将全力以赴。
谢珏等人静静地看着苏知宵临摹,皆被他的气场所感染。不过寥寥数笔已经是惟妙惟肖,谢珏心中暗赞苏知宵不愧是作画高手,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临摹出如此精妙的字画。他相信苏知宵的画一定能够骗过李庆衷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苏知宵终于完成了临摹。他放下毛笔,抬起头,看着自己的作品,微微一笑。然后他将自己的画与张旭的真迹对比了一下,发现两者几乎无法区分。他心中暗喜,觉得自己已经不负“尽力而为”四个字了。他转身对谢珏说道:“谢大人,请看。”
谢珏打眼一看,这不过是一幅仿制品而已,但是它的风格和技法都与张旭的真迹极其相似。除非是专业的鉴赏家,否则很难分辨真假。
青云拍手叫绝:“高手,真是高手,苏县令,您太厉害了!”
苏知宵谦虚地说道:“青云兄弟过奖了,我只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还不足以与张旭先生相提并论。这幅画也只是一时之作,不敢拿出来见人。”
谢珏笑道:“苏县令太谦虚了,您的画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境界,我敢说就算是张旭先生本人,也未必能够一眼看出真假。您的画不仅能够骗过李庆衷,还能够骗过天下人。”
苏知宵道:“谢大人,画已经有了,说说您的计划吧。”
谢珏道:“我先去信一封,告诉李庆衷你们明日要去他府上送珍宝。我让青云假装是你的随从,跟你一起去送画。送出的是真迹,但是我会让青云在后面偷偷地换掉盒子里的字画,换成这幅你方才临摹的字画。”
谢珏嘱咐道:“你去送画之时,告诉他这幅字画虽然残破不堪,但却是无价之宝,可以换取他的粮食。你还要说你知道他是个鉴赏高手,所以你才愿意跟他交易。”
苏知宵点头,“李庆衷虽然自诩为鉴赏高手,但其实只是个浅薄之辈,他只会看表面,不会看本质。我觉得就算我把假画送给他,他依然看不出。”
谢珏道:“真画毕竟稳妥一点,送出去也无碍,我相信青云一定能将画拿回来。”
苏知宵点头道:“谢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么我们明天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吧。”
谢珏道:“好,那我们就这样定了。明天我会在李庆衷的府邸附近等着你们。”
翌日,待苏知宵捧着《狂草八绝图》和青云一起登门拜访李庆衷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故。
原来李庆衷的府邸正好遇上了一场大火,火势熊熊,浓烟滚滚,人声鼎沸。李庆衷本人也被困在了火海中,无法脱身。
苏知宵和青云见状,心中一惊,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知宵想了想,对青云说道:“青云兄弟,你快去找谢大人,告诉他这里发生了火灾,让他想办法救出李庆衷。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青云点点头,说道:“好的,苏县令,你也要小心。”说完,青云便拔腿就跑,去寻找谢珏的踪迹。
苏知宵则拿着画盒,挤进了人群中,试图接近李庆衷的府邸。
苏知宵心忖:这场火灾是不是李庆衷的仇家所为?如果是的话,那么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他希望谢珏能够及时赶到,救出李庆衷,否则他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苏知宵挤到了李庆衷的府邸门口,只见一道火焰从里面窜出,将他的衣袖烧了个洞。他不顾疼痛,大声喊道:“有人在里面吗?有人能听到我说话吗?”
他的声音引起了里面的回应,只听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谁?谁在外面?”
苏知宵听出了那是李庆衷的声音,他连忙说道:“是我,苏知宵,我是来送画给你的。你快点出来,这里太危险了。”
李庆衷听到苏知宵的名字,心中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县令会来救他。他说道:“你是来送画的?是你信中所言的张旭先生的《狂草八绝图》吗?”
苏知宵说道:“是的,就在我手上。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跟我走吧。”
李庆衷脑筋一转:“不行,我不能走。我要拿到那幅画,那幅画价值连城,抵我仓库里所有的粮食。你把画给我,我才跟你走。”实际上李庆衷却在想,若是《狂草八绝图》真迹到手,价值他几倍家财了。
苏知宵无奈地说道:“好吧,好吧,你等一下。”
他将画盒从背后拿出来,打开盒子,将里面的字画拿出来,但这幅图却并非真迹。他心中暗想:这幅画虽然是假的,但也是我用心临摹的。如果给了李庆衷,就等于白白浪费了我的功夫。但是为了救他的性命,也只能牺牲一下了。
苏知宵将字画递给李庆衷,说道:“这就是张旭先生的《狂草八绝图》,你看看吧。”
李庆衷接过字画,一眼就被惊艳了。他看到字画上的字体飘逸自如,气势磅礴,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纸上奔腾。他觉得这幅画无论是从技法还是从意境上,都堪称一绝。他心中大喜,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宝贝。
李庆衷对苏知宵说道:“苏县令,你真是我的贵人,我从未见过如此妙笔生花的作品。你不仅救了我的命,还给了我这么一件珍品。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苏知宵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李庆衷被自己骗了,但也没法揭穿自己。他只能说道:“李员外客气了。我送你这幅画,并非无缘无故。其实我有一个请求,请你答应我。”
李庆衷摸着画作,爱不释手,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画作上,他满意地对苏知宵道:“你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你。”
苏知宵道:“其实我来送画给你,并非为了交易。而是为了求你捐赠一些粮食给百姓。近年水患频发,边南百姓饥寒交迫,无米下锅。而你作为本地粮食商行的行主,手中必定有不少余粮。如果你能够慷慨解囊,救济一方百姓,那么你不仅会得到百姓的感激,还会得到天下人的敬仰。你说,这样的好事,你愿意做吗?”
李庆衷听了苏知宵的话,心中一动。他想了想,说道:“苏县令,你说得有理。我虽然是个富豪,但也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既然你送了我这么一幅好画,又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我愿意捐出一半的粮食给百姓,你看如何?”
苏知宵听了李庆衷的话,心中暗喜。他觉得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一半。他说道:“李员外,你真是个仁义之人。你这样做,必定会受到上天的眷顾。我代表百姓谢谢你。”
李庆衷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么我们现在就去我的粮仓吧,我让人将粮食运出来给你。”
苏知宵道:“好的,那就麻烦李大人了。”
于是,苏知宵和李庆衷一起走出了火场,向着李庆衷的粮仓走去。
但是当他们到达粮仓时,却发现了一个惨状。
原来,李庆衷的粮仓也被火烧了个干净,里面的粮食都化为了灰烬。李庆衷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他失声叫道:“我的粮食!我的粮食!都烧光了!这是谁干的?谁要害我?”
苏知宵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他心中暗想:这下可怎么办?没有粮食,怎么救济百姓?难道自己的计划要功亏一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