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淼淼都没有再看到骆泽川。任务联系用的对讲机也一直保持关闭的状态。淼淼神思恍惚地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对方手里的书散落在地,淼淼赶紧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弯下腰来捡。对方手忙脚乱地捡起了书快速离开了,淼淼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什么人,那个人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地上还落下了一张纸。
“喂!同学,你的东西掉了!”淼淼对着那人喊了一声,那人好像没听见似的。淼淼于是再次捡起了那张遗落的纸,刚触碰到那张纸,淼淼似乎被电流击中一般,脑子里迅速闪过一些画面。她站起来朝那个人离开的方向望去,又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上面有一个极其眼熟的图案,一朵黑色的云和一个H的字母,下方还写着一串看不懂的文字。淼淼盯着那串文字,竟然不知不觉念了出来,念完的时候她血液瞬间凝固,像有什么力量在拉扯着她,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操控住了一般。
“黑雾?”她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为什么她会知道呢?
回想起方才脑子里闪过的那些人,那些画面,她连忙朝着刚才那个人的方向跑去。那是通往研究所的方向。
明明平时只用走十几分钟的路程,这天似乎远了很多,淼淼走到了一处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这里是研究所,但又不是她认识的研究所。因为眼前的这个研究所房间的格局和设施摆放的位置不一样。
一个实验室里,年轻的医生正在手术台前跟另一个人说话,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
“小梦老师?和会长?”淼淼狐疑地走到门外在窗外凝神细看。
千代梦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头紧锁,对米切尔说道:“他的护心镜被人拿走了,按照目前的伤势来看,他的伤口正在自己修复,应该再过不久,就能恢复正常状态了。不过没有护心镜,对镜域的异能者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米切尔沉默地注视了一会儿台上的人,像是做出什么决定一般,对千代梦道:“用梦之冰晶代替吧,别让他这么快就完了。”
“可是……”千代梦迟疑道,但看到米切尔斜眼扫过来的冷漠目光,她又把话憋了回去,想了想,又征求性地询问:“那魏瑶的异能怎么办?”
米切尔幽深无底的目光突然投射到门口,淼淼惊慌地躲到一边,心里七上八下的。但是米切尔似乎并没有看见她。
淼淼又偷偷地瞄向实验室里面。
“转移到淼淼身上,她会用得上的。”米切尔回答。
淼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魏瑶的异能?
米切尔很快就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淼淼像做贼似的藏到一边的储物台后,惊慌失措下碰到了台上的罐子。罐子摔到地上撞得粉碎。
米切尔的脚步声一顿,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淼淼顿时捂住嘴巴,屏息凝神。
米切尔的脚步驻足在储物台前,淼淼心中哀叹一声,正准备如实招供,却见米切尔视若无睹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然后急速扫了一眼周围,就带着疑惑离开了。淼淼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没过一会儿,米切尔又折回来,直接往淼淼的藏身之处走来。淼淼心都悬到了嗓子眼,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米切尔的手朝着淼淼的脸伸了过来,淼淼猛地睁眼,四目相对,淼淼紧张的不敢呼吸。只见米切尔细长的手迅速拉开了淼淼身后的窗帘,他随意看了一眼窗外,窗是关着的。确认窗外没人,米切尔这才走了,留下早已吓破胆的淼淼在那独自凌乱。
看米切尔这样子,应该是看不到她?
这不会是幻境吧?确认这一点之后,淼淼整个人轻松起来,这不就意味着她可以在实验室为所欲为。
先看看实验室里躺着的那个人是谁吧!
淼淼连忙又凑到实验室窗口向里探望,但是依旧看不到那人的脸,她的目光慢慢移向手术台边搭着的手,顿时,如同晴天霹雳,她整个人怔住了!
那人骨节分明的手上沾着血迹,手上戴的手套样式她绝不会认错,是骆泽川的!
淼淼脑子一片空白,强烈的不安促使她推开了实验室的门,正在这时,一阵刺眼的强光照进她眼里。
她又身处一条大街上,一个浑身是血的银发少年带着惊慌冷冽的气息,急速地穿过她眼前。
“抓住他,快抓住他!”有人大喊着。
她甚至没能细看少年的面容,少年就躲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群穿着制服的人追着他跑向了远处。
淼淼跟随着人们的尖叫,看到了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一个人,确切的说是尸体。尸体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跟刚才那些人同样的制服。地上躺着一把带着血迹的尖刀,男人身上全是血洞,正不断地往外冒着血泡,像泉水一样流到淼淼脚边,一股恐惧感油然而生。
她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一个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她面前走过,轻轻地笑了一声。
“姐姐,带你看看这个世界呀。”
淼淼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不远处,一个小女孩正在逗猫。
“你是谁?”淼淼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大概6、7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她正小心翼翼地喂食流浪猫。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和温馨,但很快,流浪猫就出现了不适,开始剧烈地呕吐出来,最后吐了一滩血,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淼淼怒不可遏地抓起小女孩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又惊又惧地大声质问:“你干什么?!”
女孩挣扎了一下,淼淼感觉手臂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洁白的手臂上出现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女孩趁机跑掉了,从她身上掉下一块刀片。
女孩跑到了马路对面,牵起了一个人的手,对着淼淼回头一笑。女孩牵的那个人莫名眼熟,好像就是在雾隐会撞到她的那个人。
淼淼顾不得手上流血的伤口,愤然去追。红灯亮起,淼淼刚踏步,就被一只手拉了回来。
“淼淼?”一道熟悉的声音将淼淼拉回现实。
身边的幻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地方。淼淼抬头,对上米切尔紧张又关切的目光。
“会长?”淼淼神魂未定地环顾四周,确定这里不是幻境。
“你怎么受伤了?”米切尔握着她的手臂,嘴角微微抿起,从他遍布乌云的阴沉眼神中,淼淼感受到他此刻情绪不怎么好。
淼淼自己也吃了一惊,难道在幻境中受的伤也会回归现实吗?
没等淼淼回答,米切尔将她拉到了保健室。保健室的人看到是会长来了,都恭敬地上前要帮忙,米切尔都拒绝了,自己亲手给淼淼处理伤口。其实伤口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两根食指的长度,流了一点血,但是米切尔就像对待重伤的病人一样小心翼翼地给她包扎伤口。那神情,比专业的医生还专注。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神思恍惚。”米切尔温柔的目光凝视着淼淼。
淼淼将方才碰到的幻境告诉了米切尔,唯独没有提研究所那一段。
米切尔怔了一下,低下头似乎在沉思什么,然后意味不明地注视着淼淼,问:“幻境里的那个银发男孩,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淼淼回忆了一番,摇摇头:“……当时候逆光,我没有看清,但是总觉得很熟悉。”淼淼抬眼朝着米切尔看了一眼。
“……”米切尔一阵缄默。
淼淼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在身上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
淼淼疑惑道:“刚刚我捡到一张纸,上面有个符号和一段文字,好像我就是念了上面的文字才进入幻境的。但是现在那张纸找不到了。”
米切尔密切注意着她,说:“你还记得上面写着什么吗?”
淼淼略微思索了下,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但是那个符号我还有印象,会长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看的照片吗?就是照片后面的那个符号。”
米切尔瞳孔微缩,不再说话。
淼淼看他的表情奇怪,试探地问了一句:“会长,那个符号是不是黑雾?”
米切尔微微一笑,安抚着她道:“别多想了,我给你的吊坠呢?”
淼淼将吊坠从衣服里取出来,米切尔伸手接过,朝淼淼身前屈了屈身,一个吻轻轻地落在吊坠上。淼淼身体都绷直了,心里犹如小鹿乱撞,好像那个吻不是落在项链上而是她心上,米切尔柔软的发丝几乎要拂到她的鼻尖,她忍不住握紧了手指,手足无措地往旁边张望。
很快,吊坠上的石头恢复了光泽,米切尔的气息也远离了。但是淼淼依旧不敢抬眼看他,只偷偷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米切尔眼角眉梢荡开了笑意,目光停留在淼淼略微泛红的脸颊上,笑着解释道:“这是印记之吻,关键时候能让我察觉你是否遇到了危险。”
淼淼捏着自己的手指,像个娇羞的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如鸿毛:“嗯。”
米切尔将淼淼送回了宿舍,淼淼好几次想问他研究所的事,但都咽了回去。等米切尔离去,淼淼又去了骆泽川宿舍,骆泽川还是没有回来。淼淼感到极度的不安,她立马直奔研究所。
气喘吁吁地跑到研究所门口,她看到骆泽川从里面走出来,骆泽川也一下子就看见了她,愣了一下。
两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
淼淼喘着粗气,走到骆泽川跟前,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平静,“你……骆泽川,你在这里做什么?”其实她大概已经猜到了,骆泽川应该是在六年前的意外中,失去了护心镜。护心镜是跟他们命一样重要的东西,没有护心镜的异能者,就没有净化魔魅的能力,会慢慢被梦魇吞噬,直到完全变为他们口中除之而后快的恶魇。
可是为什么,会是骆泽川……淼淼强压下心头的难过,直视着眼前的人。
骆泽川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故作轻松道:“捉了一只变种,送过来。”
“你骗人!”淼淼突然怒吼道。她全身都在颤抖,愤怒、心疼,还有无能为力的感觉交杂着席卷而来,让她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你又骗我又骗我,根本没有什么会长的任务,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你不知道你这样,我更难受。你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骆泽川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淼淼握紧拳头,想打在骆泽川身上,但刚到他胸前她就停住了,她极其缓慢艰难地将手放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头抵在他胸前,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往下掉。无力感和挫败感让她无法放声大哭,她只能无声地流泪。
骆泽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站在那里让她抱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慢开口:“你又把我衣服弄湿了。好了,多大的事,再抱下去明天我们就成雾隐会谈资了。”
淼淼愤怒地将他往前推了推,脸上仍有泪痕,“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这种话。这几天,你一直往这里跑,是恶化了吗?”淼淼的视线落在他心口,满眼的疼惜。
骆泽川拍拍淼淼的脑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放心吧,死不了,还能撑住。”
淼淼扭头看向别处,眼泪再次抑制不住地滴了下来,她故作坚强地抹了一把泪,掩饰着心底的难过,说:“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说完转头就走。
骆泽川拉住她的手,抓得很紧,似乎不抓紧些,淼淼就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声音低哑,“淼淼,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淼淼一脸决意,说道:“我做什么,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顿时,骆泽川漆黑的眼神里是不可抑制的悲伤和眷恋。
淼淼认识的骆泽川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狂妄傲慢的,哪曾有过这样浓烈的情感。
淼淼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安慰自己同时也是安慰骆泽川说:“别那么沉重,你的事情一定能解决的!梦之冰晶不行的话,我们就去找护心镜!你是我的搭档,我怎么可能让你有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