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燕蓉回到胡家,正看到冷飘然和希儿在下棋,难得希儿已经不哭了,一脸噤若寒蝉般缩在棋盘对面,冷飘然下了一子后,他也颤颤巍巍的落了一子。
上官燕蓉坐到希儿身后,笑道:“希儿倒是让你管得不哭不闹了。”
“我刚才在屋里随便翻了一下,找到这棋子,他说他会,我便与他一起玩玩。”冷飘然瞥了希儿一眼,又落了一子,示意希儿该他下了。
希儿抿着唇,脸上分明还有未干的泪痕,但却不敢多说一句话,捏着一枚白子不慌不忙的盯着棋盘,最后斟酌再三后才落下一子。
上官燕蓉好奇的看向棋盘,却见希儿的白子原本在中心,被冷飘然的黑子逼得一直往角落里退。守住边角那一方的白子,也是寸步难行,饶是如此,希儿这个小人儿居然还能沉住气,不哭不闹,捏着白子蹙眉沉思的样子竟有股小大人的模样。
上官燕蓉不太懂棋,拥着希儿随便指点他:“希儿,这里空白,落在这里。”不料却收获了希儿一个嫌弃的眼神,他奶声奶气的道:“燕姨,我知道你跟这大黑脸怪是一伙的,我不上你的当。”
上官燕蓉被呛了以后闹了个大脸红,抢白道:“谁说我跟······”她差点就跟着希儿一起喊出‘大黑脸怪’这个称呼来,幸亏及时改口了,“······我跟冷叔叔可不是一伙的,燕姨跟希儿才是一伙的。”
希儿不以为然道:“那你叫我把棋子下到他地盘上,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上官燕蓉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虽然一片空白,但其实都被黑子包围得水泄不通了。连希儿都看懂的棋盘,自己连个小孩都不如。难怪人家说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指点错了连累人输。
被叫‘大黑脸怪’的冷飘然脸更黑了,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又落下一子,希儿的白子瞬间死了好几枚,小孩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把气都撒在上官燕蓉身上,推开她气恼道:“我不要你指点。”
“希儿不要谁指点啊?木伯伯帮你看看。”
木子从篱笆外大步流星的踏了进来,三两步来到了希儿的身边,从上官燕蓉怀中将希儿接了过来,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棋盘前。
希儿眼看自己即将输棋,有些郝然对木子道:“木伯伯,希儿输了。”
木子冷然盯着棋盘看了一会,低声安慰希儿道:“不怕,看木伯伯如何让你的棋子起死回生。”
“四个角有三个角都是人家的地盘,如何还能够起死回生呢?我娘亲说,落棋无悔,我输了。”希儿有些黯然垂下了头,小小的手有些不安的揪着桌角。
木子将他搂在怀中,盯着七零八落的棋盘看了许久,黑子有些咄咄逼人,白子下得有些温吞,但把一角守得已经很不错了。他脸上神色渐渐凝重,看向冷飘然的眼神也严肃异常。沉默良久,他终于抓起一枚白子,落在西北一角。
第一枚白子落得有些平平常常,丝毫不起什么风浪,既不能救其他白子于水火,也不能对黑子大杀四方。
然而冷飘然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确切来说,自从木子坐下后,他就没有放松过。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刚才一直有节奏的敲着,自从木子坐下后就再也没敲过了。
上官燕蓉见冷飘然一直举棋不定,她有些看不过眼,觉得他心眼太多,心思太重,不就是下个棋吗?需要犹豫这么久吗?
她干脆坐到冷飘然身边,抓着他的手替他落子,口中欢快道:“下这里,可以杀掉两个白子。”
冷飘然也随她,被她抓住的手也微微卷曲了起来。
木子含笑道:“落子无悔,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上官燕蓉也笑嘻嘻应道。
木子握着希儿的手道:“希儿,你来看,燕姨走的这一步怎么样?”
希儿嘟了小嘴,不满道:“燕姨是和大黑脸怪一伙的,木叔叔,你看,她还帮着他杀我们的白子。”他已经自动把木子归为同伴,把上官燕蓉归为冷飘然一伙。
但是很快,当他认真看了棋盘后,脸上竟现出难掩的笑意,他兴奋的抓了一枚白子就要落下,却被木子拦住了,微微撅了唇示意他落子的地方。
可是希儿却迟迟不敢落子,因为木子示意他落的那个地方,不仅不能起到任何自救自守,甚至会因为这一下,自杀掉一大片的白子。
“希儿,落子。”
木子催促他,见希儿还在犹豫,干脆捉着他的手落了下去。
上官燕蓉也看到了,慌忙阻止道:“别下,希儿,这里才是自寻死路呢。你还说木叔叔是跟你一伙的,你看,燕姨如果不跟你一条心,你肯定要输了。”
希儿本来还不愿意相信木子的,但他更不愿意相信上官燕蓉,听她这样一说,这才坚定了落子的地方。
果然,一子落下去,不仅没能杀出重围,一大片白子也因那一子死了。
上官燕蓉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对冷飘然道:“你看,你看,冷飘然,我们赢了。”
冷飘然有些宠溺的看着她,有些不忍告诉她真相,以免冲落了她的开心。
希儿心情低落,一颗一颗的将死掉的白子捡了出来,丢进冷飘然装俘虏的盒子里。当那些白子捡起来后,整个棋盘清爽了不少,更加一目了然了。
现在棋盘上空出来的地盘更多了,白子聚密在一角死守,而黑子却有些疏落,散在棋盘上。看起来占的地盘很多,但懂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黑子刚才大杀四方很威风,许多地盘根本就没有守护的能力。
“燕蓉,现在就说输赢,有点早了吧?”
木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微微笑着对上官燕蓉说道,虽然是对上官燕蓉说话,眼睛却看向冷飘然。
冷飘然看着他落子的地方,那是一处让人无法捉住错处的地方,放在那里,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孤零零的,似乎只是为了落子的一个动作。他也跟着落了一子,木子又在毫不起眼的地方落一子。
两人你来我往的不停落子,严肃的神情让现场气氛一时也渐渐凝重起来,渐渐连上官燕蓉和希儿都开始沉默了。
木子的白子很快与角落里的白子连接上了,棋盘上的白子越来越多,刚才那自杀式的落子后,白子已经寥寥无几,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如今棋盘上已经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白子已经可以和黑子分庭抗礼了。
两人落子的时间越来越慢,似乎每落下一子,需要绞尽脑汁。
木子依然神闲气定,似乎下棋不过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反观冷飘然,盯着棋盘的双眼几乎不敢眨一下,双眉紧蹙,额上竟渐渐沁着一层薄汗。
“希儿,你知道吗,刚才我们那招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木子对希儿解释道。
希儿原本以为自己都要输了,现在看到白子有反败为胜的样子,不由忍不住拍手笑道:“木子叔叔,你太厉害了,娘亲说,下棋就是打仗,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可是您不仅让我的棋盘起死回生了,还反败为胜了。”
小孩子开心起来无形无状的,一不小心就把整个棋盘打翻在地。
希儿自知闯祸了,吓得呆住了,连话也不敢说了,脸上的笑意还挂着,但已经笑不出来了。
只有上官燕蓉拍着手笑道:“哎呀,这下总算不用分输赢了。你们俩下个棋都能忘记了时间,我肚子都饿了。快快快,冷飘然去做饭了。”
她这一通乱喊乱叫,把剑拔弩张的气氛给冲淡了。木子原本严肃的神情一敛,呵呵一笑,随即弯腰去捡棋子。冷飘然也神色一松,随即站起来,温和道:“好,你想吃什么,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