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方刻中看着小动作不间断的钟文筠,看得出来她内心的波澜壮阔。
他忍不住搭话:“阿筠,还没有这么快到你家呢。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她眼底的乌青明显,不难猜测她昨晚是一夜没睡。
钟文筠摇头,语气中难掩激动:“你不知道,我的心已经飞到北城了。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来得这么快,我真的要回去了!”
方刻中看着她头顶上几根不安分高高竖起的头发,突然问道:
“你回去了,还会再回香港吗?”
“当然了。”钟文筠回过头,不再去看外面那一片白茫茫的云层,“不过很多事情还要时间去验证。”
方刻中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钟文筠这句无心的话好像很重要。
“什么意思呢?”
他脸上风平浪静,手指却紧握着质地柔软的毛毯。
等待她回答的这一小段时间,他感到自己的那颗心就像是高悬在离地几万英尺的空中那般,不知道在哪一刻就会猛然下坠。
“意思就是……我可能会在某个时刻离开香港,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继续生活。”说到这里时,她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方刻中看得心头发紧。
“当然了,也可能这一辈子就一直生活在香港,又或者重新回到北城吧。”她微微停顿,语气不明道,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方刻中耐心十足地听她说完,也没有错过她眼眸里一闪而过的迷茫。
为什么会感到迷茫呢?
明明她在离家的距离上越来越近啊。
而且,她在为什么事情在烦恼?
虽然方刻中心中也疑惑满满,但他没有开口询问她。
她想说的话,会自己说的。
但哪怕他现在看不清钟文筠在想什么,但他却很明确自己下一步的努力方向。
如果她在北城的家里有亲人的话,如果她要带着她的亲人去到香港的话,那自己可以尽一份绵薄之力,跟她一起安顿好家人。
或者她想一直留在北城,自己也可以将事业重心迁移到内地的。
无论怎么样,钟文筠去哪,他就去哪。
“那就交给时间吧。”
他说完,感到自己的胸廓变得如释重负般一下子轻松不少。
“前方一片渺茫,你想去哪都好。反正我……作为你的朋友,会一直支持你帮助你的。”
「也会陪在你身边。」
他盯着眼前的屏幕,看着那一条航线。心里忽然想到——
香港距离北城的距离也不算远。
就算是几乎跨越了整个中国,也不过是在飞机上以小时为单位的界限。
这样的距离,又怎么算遥远呢。
钟文筠将视线转到窗外。
直到目光所及都不见他的影子时,她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就算是朋友也终究会有分别的一日呢。”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想开点嘛朋友。”
“可我不想跟你分隔两地。”他语气有些艰涩起来。
方刻中目光认真道: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古代道路不畅大家也没有长途跋涉地奔波劳碌几个月甚至数年,只为了见好友一面。现在交通这么发达,无论你未来想去哪里,只要我们想见面了,距离都不算是难事。”
“只要你还当我是好朋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出现在你身边的。”
“好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就算是短暂的分别,也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对吧?”
钟文筠叹了口气。
虽然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真诚,但自己心里想的尽是不着调的想法——
时空的距离要怎么跨越?
难不成你还想着坐个飞机就能穿到几十年后见我了?
我可是用现代理论都无法解释的穿越人士哎。
醒醒吧孩子!
她忍住自己越来越离谱的思绪,像是在安抚小孩一样对他说:
“言之有理。但是我也没说要离开香港嘛,就是感慨一下。”
“越靠近故乡,我的思维就越是泛跃起来。我觉得你应该顺着我的思路去跟我聊天才对。”
“什么?”方刻中盯着她狡黠的眼眸。
他常常感到自己跟不上她的思维。
“还不懂嘛,你应该跟我说‘我们未来再见!’之类的话呀。”她又笑了,眯着眼睛柔声地为他解释着。
“未来再见?”他张着嘴巴重复一次。
“是呢!”
钟文筠用他刚才说过的话去解释:“飞机可以穿越万里嘛。所以不论我到哪里,只要你想见我的话,始终会有一天能相见的。”
方刻中被她肯定了,眼中泛着欢愉的光芒轻轻点头。
“就算是一天的路程无法相见,一个月的路程也无法相见……但如果能一直前进的话,就算是在几年后,十几年后,又或者是几十年后……我们总会再次相见的!”
她说完,回头眼含笑意地回望着他。
“你是作曲家哎,应该听得懂我这番话的。”她适时给他戴上一顶高帽。
再谦虚的人,面对喜欢的人的赞美,也无法坦然抗拒的。
方刻中原本还有些懵懂的眼瞳,瞬间变得无比坚定。
他带着自我催眠般的口吻道:“没错!无论未来会不会分别,总之就是——我们一定会再次遇见!”
“分开后的每一天,都是在为我们的相遇在前行。”钟文筠再次肯定他的话。
“你说得对!”方刻中再次点头肯定。
钟文筠见状,将头转到他看不见的方向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当一件事情被肯定的次数变多了,那就会在大脑中潜意识形成“这就是事实”的思维。
或者,这就是俗称的“洗脑”吧。
果然,方刻中不再过分地去纠缠她的去留问题,而是满脑子的“分别也会重逢”的理论。
就这样,两个思维不同频的人去往一个相同的目的地。
——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