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的时间定在了国庆节放假前,只有上午两节课,下了课班长就领着大家一起去了学校外面的生鲜超市。
二十个人一起逛超市,营业的阿姨们也不聊天了,跟在旁边喊:“小伙子们看看肉啊,特别新鲜!”
“妹妹们看看水果不?现切哈密瓜半个九块九了啊!”
林烨泽在前面和阿姨们比嗓门:“大家可以开始去买食材了!半个小时后在收银台集合!”
说完一群人就按宿舍散成了几个队,各自买东西去了。
他们昨天就开始投票决定今天聚餐的形式,投来投去也没个定数。一些人说吃火锅,又觉得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不太方便。还有的建议包饺子吃,一人包几个速战速决,被邵文允一句“每个饺子身上的细菌都来自不同的爪子”给打了回去。
最后还是班长给了个靠谱的方案:班上一共五个寝室,每个寝室出一到两个菜,加上老康说的师母牌烧烤,应该能吃饱。确定好做什么菜了就把菜单发到群里,再各自买需要的食材。
309准备做一道简单朴素而下饭的菜——番茄炒蛋,想到班上十七个汉子可能菜不大够,又外加了一道可乐鸡翅。
林烨泽从一堆呜呜喳喳的男生中挤出来,和女生们商量一会儿给老康带点什么东西过去。
祝璟沅在挑西红柿,头也不抬地说:“我觉得可以买点水果。”
邵文允推了推眼镜框补充:“中秋节也快了,买点月饼?”
“可以啊,那要不你们谁陪我去挑一下?”林烨泽说。
祝璟沅和刘婧又不约而同地压着嘴角的笑容,班长这出醉翁之意不在酒,懂的都懂。
“咳咳,我和刘婧去看看鸡翅,允姐不会做饭,你陪班长去吧。”祝璟沅提溜着一袋番茄就和刘婧往肉食区走。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选好食材等班长结账。
然后二十个人又在阿姨们的目送中出了超市。
康勇华平时住在学校分的房子里,自己还在鎏阳郊区买了栋三层楼的带院小洋房。大一聚餐的时候在学校的房子里,二十个人状况百出,厨房也转不开,最后还是师母一个人忙活半天。所以这次他把地址给了班长,一个班满打满算刚好打了五辆车一起过去。
林烨泽和309同坐一辆车,在祝璟沅和刘婧看来是八卦的好机会,在邵文允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们班长总和她们几个女生混在一块,不是“姐妹”是啥。
竖着耳朵八卦的两个人啥也没听到,一路上班长和允姐聊得挺开心的,就是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车快到达目的地,309在的这一辆走在最后,前面的车停的时候她们也跟着停下来,祝璟沅往车窗外看,外面是康勇华隔壁邻居家,院里种着不少花。
祝璟沅赏着花,车往前动了几步又停下,刚好停在了隔壁门口正对着的位置。她看见刚刚被葡萄架挡着的地方坐着两个人,能看见脸的是一个穿着旗袍的气质中年女人,她对面坐着一个男生,但只能看见背影。
“师傅,我们就在这下吧。”林烨泽看了眼窗外,朝司机说。
司机把放在前面导航的手机拿起来说:“行,但是你们得再往前走一截才是定位的地方啊。”
“好的。”
下了车祝璟沅才发现,刚刚车上看着近,实际上两栋房子之间还是隔得挺远的,邻里乡亲之间串个门都能刷刷微信步数。
……
孟棋起初没打算国庆节回他母亲这边的家。
他的父亲孟路成一生追随他所说的艺术之路,让他也半只脚踏入了音乐的大门,却在无形间少了很多对家人的关爱,在他母亲蒋萍终于爆发的时候主动放弃了争夺他的抚养权。
自从爸妈离婚,他从一个尽管在家总有点少爷脾气,但在学校一直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变成了完全进入到叛逆期的男生。
孟棋坦然接受,然后平静地进入了叛逆期。他找班主任办了寄宿,那个时候班里流行玩王者荣耀,他也跟着他们一起玩,逐渐出现在各大排行榜的前几名。
他还跟班里的男生一起逃课去网吧,被班主任叫家长后十分诚恳地和他妈道歉认错,然后把逃课变成了上课打瞌睡。
他在学校的艺术节表演了吉他弹唱,把台下的一堆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还成立了吉他社,因为报名的人太多,担心会影响学习而被校长勒令关了门。
高一下学期他被FTE的人找到,问他有没有意向到俱乐部试训。
期末考场上他提前交卷,出了考场后就去了FTE俱乐部,一边打游戏一边上课,后来在老汤的手里成为了一名职业选手。
他父亲给他取名叫孟棋,希望他做人应如下棋一样,落子无悔,所以他的选手id叫落子。
他妈妈想管也管不着,好不容易等他回家便哭着喊着说养了这么大的儿子一点都不听她的话了。
他向来都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那次却红着眼质问她:“你们当初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蒋萍沉默了,她离婚后不是没有后悔过。
她知道孟棋一直和孟路成有联系,她离婚后也一直没有再婚。难道她当初是因为不爱孟路成才哭着喊着要离婚的吗?答案是否定的,她只是受不了他更爱他那前路不明的事业罢了。
国庆节之前她让孟棋回家,孟棋拒绝了她。
曾经仗着宠爱在父母面前肆无忌惮的儿子,如今却和她有了这么大的隔阂。蒋萍抹着眼泪给他发了条消息:【你爸前几天找过我了。】
孟棋彼时正在录歌的间隙休息,看到这句话摘掉了耳机。
他不知道他心中期望的事会不会发生,但还是心软了下来,说:【我有空会回去一趟,但是待多久不一定。】
蒋萍现在住的院子是他赚钱了之后买的,姐妹们都羡慕她儿子才二十出头就已经这么能干了,只有她知道他不过是在还而已。
她更希望孟棋平时能和她聊聊天,有空能回家来陪她几天。
孟棋回来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给花浇水。阳光很好,她转头看见自己儿子站在光里,似乎又瘦了。
“……之宜,最近还好吗?”
“还是叫我孟棋吧,你自己也不习惯那个名字不是么?”
孟棋从车上拿下来几箱月饼:“品牌送的,反正我也吃不了,带回来给邻居们分一分。”
两人坐在院子里,孟棋问蒋萍:“我爸找你说了什么?”
蒋萍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平时养养花,和姐妹们逛逛街,喝喝茶,只有一件令她烦心的事。所以风一吹,便从每根发丝中都显出那句“岁月从不败美人”来。
她穿着绿色的旗袍起身,在手机里点开一张图片递给孟棋:“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一张长白山的宣传单,二十岁看到这张图片后,长白山就成为了我最想去的地方。那个时候啊,我爱上了他充满艺术的灵魂,他许诺一定会陪我去长白山。我家里条件还可以,但你爷爷管我很严,而他的钱全都花在了创作上,所以我一直没等到出发的那一天。后来我和他结了婚有了你,他的创作被一些人看见了,而这件事也被他遗忘了。”
“小棋,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其实我这辈子有很多机会去长白山,只是我没想到,我想一起去的人有热爱音乐的灵魂,也被音乐缠住了半生。”
“这次他问我,现在去长白山还来得及吗?”
蒋萍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