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乔屿泽从会所走出来,被迎面的冷风吹散了大半酒意,他伸手扯了一下领口长舒一口气,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眸终于稍稍清明。
有人过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四少,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乔屿泽露出了应酬的笑容:“当然,我会督促董事会尽快通过这个方案。”
“好,好!”对方哈哈大笑,“四少你果然是个爽快人,实话说,你二哥之前也找过我,我当时犹豫了很久还是拒绝了,现在想来幸好我当时拒绝了。还是和四少你合作更令人放心。”
“徐总过奖了。”乔屿泽不卑不亢的笑了笑,目光瞥了一下不远处的停车场,司机刚发动车子,还没开过来。
徐总喝了酒难免话多:“四少,你真应该早点进丰乔总部。你聪明灵活,又不失稳重,难得还有原则。假如我是你爸爸,肯定钦点你为继承人。”
“借您吉言。”乔屿泽笑容依然平静,“车来了,您早点回去休息。”
乔屿泽目送徐总一行人离开,才坐上自己的车。
司机问道:“四少,去哪里?”
去哪里?
乔屿泽有一瞬间的恍惚,三个字脱口而出:“玉泉宫。”
“好的。”司机应了一声就发动了车子。
乔屿泽怔了一下,随即轻轻一哂。
自从和黎以念彻底分开,他就再也没有去过玉泉宫,这段时间他为了方便基本都住在自家的酒店。
眼看司机已经开向了玉泉宫的方向,他最终还是放弃了纠正。
他摇下车窗,任由冷风灌进来。
这几个月,他忙于工作,忙于和几个兄长勾心斗角,几乎忘了曾经他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直到玉泉宫这三个字滑进了他的脑海。
是的,过去三年,他和黎以念的相处几乎都在玉泉宫。
虽然黎以念从来不承认,但在乔屿泽看来,那三年他们就是恋人。他们工作都忙,尤其是黎以念,经常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住一晚,但是只要她待在他那里,都会亲自下厨,饭后赶他去洗碗。
夜里她会躺在他的身下,发出令他欲罢不能的声音。
其实只要不讨论未来,她都相当的配合,他总是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在她看似温顺实则抗拒的姿态里,藏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脉脉温情。
他曾经把这份错觉当真,以为她的心里终究是有他的。
直到现实狠狠的扇了他一个巴掌。
乔屿泽闭上了眼睛,用力的抿紧了唇。
车子抵达玉泉宫以后,他睁开了眼睛,下一秒,他的瞳仁狠狠的收缩了一下。
黎以念曾经住的那栋别墅竟然亮着灯。
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吩咐:“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但还是停下了车子,乔屿泽飞快的推门下车,大步走了过去,没多久他就在别墅门口站定。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手放在门上的时候,理智忽然接管了神智。
他究竟在做什么?
乔屿泽自嘲的勾起唇角,转身正打算离开,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他转身转到一半,所以眼角的余光轻易的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乔屿泽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还是坚定的把身体转了回去,面对着她,眸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女人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家居服,她一手拎着黑色的垃圾袋,另一只手扶着门框,不施粉黛的脸上满是惊愕。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听到彼此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到了最后还是黎以念率先醒悟,她下意识的把手里的垃圾袋往身后藏了藏,似乎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不太雅观的一面。
这个动作让乔屿泽蓦然回神。
他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回来的?”
黎以念下意识的回答:“今天。”
“什么时候走?”他声音淡漠。
“……明天。”
乔屿泽的唇角扯的更深,带着几分嘲弄的味道。
黎以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男人看起来清瘦了些许,五官显得更加分明,眸光里有些晦涩的讥诮和自嘲,或许就是那抹自嘲让她不敢和他对视,只是轻触了一下,她就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
“我当时搬走的时候,屋子也没好好收拾,里面很乱,所以我就不请你进去坐坐了。”
乔屿泽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
“你在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黎以念放在门上的那只手稍稍收紧,像是恨不得把他关在门外似的。
然而乔屿泽还是从她的神色里看到了几分紧绷。
她竟然抗拒他到了这个地步。
一瞬间,被他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悲凉的情绪都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他几乎恨不得立刻咬住她微微泛白的唇,用身体力行的方式狠狠的惩罚着她,乃至报复着她。
但是乔屿泽终究忍住了。
他轻嗤一声:“你怕什么?担心我强了你?”
“……不是。”黎以念略有些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攥着垃圾袋的那只手已经出了一层湿汗。
她完全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尚天意明明说了他这几个月都不曾回玉泉宫。但愿他只是临时起意回来一趟,这只是巧合,而不是知道她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
前一种他不会待太久,至于后一种就不好说了。想到垃圾袋里的那份病例书,黎以念只觉得手心出汗更厉害了。
乔屿泽意味不明的盯了她一会儿,终于哑声开口:“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看到这里亮着灯,以为进了小偷所以过来看一眼。”
这个解释其实很牵强,至少,他绝不是担心屋子里进了小偷才过来看看的。
但是黎以念并没有拆穿他,只是轻轻点头:“嗯,你放心。”
见她依然低着头,乔屿泽心底的怒意和悲凉更甚。
他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身后的门轻轻的关上了,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把他拒之门外。
乔屿泽回到车边,上车之前,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转向了不远处的别墅。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了几分异样。
今晚这个女人见到他,似乎有些过分紧张害怕了,她对他向来不假辞色,什么时候真的怕过?
而且,她似乎本打算出门扔垃圾,但是见到他,她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把垃圾袋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