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这个钱她肯定是要还的,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拖着不还。”
吴彤冷哼一声:“话都给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王建国转头,“你说,他说得有什么不对,你就说出来。”
“你说啊,我就不相信你能扭曲黑白!”
“这件事应该是这样的,我当时和前男友分手,心里难过,过了半年才走出来。后来遇见了季楠,一开始我看不上他,在他各种死缠烂打之下,我是同意的,我们俩在一起一年多,时间不短,这让我能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个技术宅,平时里一点幽默风趣都不懂。在一起之前还送花花草草的,在一起之后,一个屁都没。日子是真乏味,后来我们俩同居了,我发现了他很多坏习惯,比如说回家臭袜子乱丢,衣服能攒好几天不洗,吃饭习惯也不好,我说了数次,他都置之不理,我想着,只要他内心善良,为人不错,这就可以了,忍就忍吧。熬了两年,我们俩家都是本地人,合计着同居在一起也不好,对外名声差,于是撺掇我俩结婚。结婚可不是小事,我找父母商量了一下,我父母是要四十八万的彩礼,毕竟养我一个女儿不容易。可他们家,一开始就抠抠搜搜,说给二十万,还说我们家卖女儿什么的,这种话说出来可难听了。任谁听到这话,都心寒了。他说得不对,不是因为前男友,其实我们俩在讨论彩礼的时候,就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我认为作为男方,不应该如此斤斤计较,女方说多少就给多少,搞得我是心力交瘁,后来好不容易同意,结果他父母又耍赖,五金的钱不给,说已经放在四十八万里面,我又跟他们家吵了数次,最终才拿出这笔钱。我们俩吵了那么多次,我心里难过死了,我在想,他到底值得不值得托付终身?当然,后面前男友出现,那是意外,但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是他的习惯让我难以忍受,他们家骂我们卖女儿让我难以接受,所以我才不同意结婚的。”
季楠急了,“你这是避重就轻,哦,是看不上我们家,那为什么要收钱?看不上我,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你就是喜欢上你前男友,所以才死活不结婚的!你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没狡辩,我狡辩什么了我!就是你不行,你全家我都看不上,你爸妈怎么骂我的,你就在旁边呆呆地看着,随便他们骂!我那么伤心,你却告诉我,以后我要做他们儿媳的,这才哪到哪,以后有的是数落,谁让我要那么多彩礼钱!这话是你说的吧?你不能否认吧!”
“是,是我说的,我说得是实话,人家家里只要十几万彩礼,二十几万彩礼,你们家牛逼了,要四十八万,四十八万啊!我爸妈能赚多少钱,你们家狮子大开口,我爸妈说几句怎么了?你爸妈不都拿走了四十八万了吗?被他们说几句怎么了?你知道他们多心疼吗?”
“那你知道我多心疼吗?我嫁给你,首先就要被你父母各种骂,这还没进门,我就受尽煎熬,等到我真的进门了,岂不是更惨?所以我不同意跟你结婚了,好险我们俩没领证,如果真的领证,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眼前的情侣吵吵闹闹的,王建国听出个大概,两人关系本来就有问题,再加上前男友、彩礼、五金一冲击,原本摇摇欲坠的感情就直接摔到了地上,碎了。
“好了,你们别吵了,听我说两句。”
两人依然故我,沉浸在彼此的情绪之中。
王建国拉高嗓门,“别吵了!”
两人一怔,这才作罢。
吴彤:“他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王建国徐徐道来:“你们俩的事情,我总结一下,季楠的诉求是要你归还彩礼和五金。那么你拿四十八万彩礼和五万五金是真,这点你们俩没有任何异议吧?”
季楠点头:“我没有异议。”
吴彤转悠了眼珠,“这是他们家给我的,再说了,我陪了他两年,不该拿这些钱吗?”
王建国一字一句地说:“这四十八万是彩礼,五万是五金,对此你们俩是没有意见的吧?应该不是别的钱吧?”
季楠点头:“肯定是彩礼,不然我们家给他们那么多钱做什么?借吗?借给他们也是要还的,反正这钱肯定是要还给我的。”
王建国盯着吴彤,“你说,这事你同意吗?”
吴彤支支吾吾,“可,可能吧。不知道。”
王建国严肃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可能是什么意思?”
面对王建国不断问询,吴彤硬着头皮点头。
王建国清了清喉咙,“根据我国婚姻法的规定,你们俩没到民政部门办理结婚手续的,这彩礼钱是可以允许要回来的。所以男方的诉求,很大程度上,法官会认可。我是说很大程度上,至于最后结果,到时候要看法官怎么判。”
吴彤情绪激烈,她站了起来,“这钱已经给我了,为什么要还?为什么要还?我凭什么要把钱还给他!又不是借我的!是他们家送我的!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了?”
季楠笑了,“你听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哦,你以为你拿走钱就一了百了了?这个世界是有法律的,你得按照法律来。”
吴彤气愤不已,“这钱我不还,我就是不还,你们能拿我怎么办?让法官判啊,判下来,判下来我也不还,能拿我怎么办?”
王建国:“你缓缓,情绪呢,也别那么激动,我们有话好好说。”
王建国端了一杯水给吴彤,“小姑娘脾气那么大对身体不好,喝杯水。”
吴彤咕噜咕噜喝了水,猛地放下,“那我陪他的时间就不算数了吗?”
王建国语重心长地说:“算,你陪他的时间,是算你的青春。那么作为你而言,跟他一年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吧?这肯定要算的。但你仔细想想,人家跟你在一起,也是需要时间的,除了时间,还有金钱,你们俩要怎么算呢?感情的事情,很难算得清。”
吴彤瞪大眼睛,“这怎么能一样呢?我长得那么漂亮,他长得那么普通,我的时间是时间,他找了我,他都八辈子有幸了,这,我们俩的付出不一样。”
季楠接话,“怎么不一样,我工资多少,你工资多少啊?我工资一个月一万多,家里所有开销,我出,我每个月还要给你零花钱4000块钱。你呢,你工资不稳定,一下子说要当模特,一下子又说要去当演员,反正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一个月到底能赚多少,大多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着做着就不了了之了。上次刚给你找了一个新工作文员,你又嫌弃人家大材小用,只是成天让你复印拿文件什么的,做个三四天就做不下去了。这一年的付出,从金钱上来说,我肯定是比你多,我都没找你要,你就偷着乐吧。”
“我那是追求梦想,你懂不懂,我长得那么漂亮,不当演员不当模特不是亏了吗?”
眼前的这个年轻漂亮女人,以自己漂亮为本钱,处处对男人进行索取,似乎在她的眼里,漂亮是资本,抵万物的资本。王建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漂亮是资本,但是不珍惜,就不值钱。
“这四十八万是在你母亲那里吗?五万五金呢?”
季楠连忙说:“这四十八万早就给她转到父母那边了,五万五金本来在我手上,我说要去给一起买,但她说,五万块钱直接打到她妈的卡上就行了,到时候他们家会自己去买的,我当时没多想,就听了他们家的话。后来问了亲戚朋友,都是两人一块去买的,哪有什么打到她妈的卡上一说。这些我都有证据,四十八万和五万都是转账过去的,我已经提供了转账证明。”
王建国:“于情于理,这钱你是要还给他的,你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可以说出来的。”
吴彤盯着两人看:“这钱已经被我爸妈拿走了,我是一分钱都拿不出了,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便了。”
王建国:“即便你被判下来,进入黑名单成为老赖,以后不能自己置办房产车辆,你都肯吗?小姑娘,作为过来人我劝你一句,你不嫁给他,没关系,你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但一旦成为老赖的,对你的征信都会有影响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再者,如果你认为前男友对你好,我想你前男友肯定不想娶个老赖作为老婆,你前男友家大业大的,对女方也不低,不然当初不会不娶你的,这些你都考虑过了吗?可不能为了一时之气,毁了自己。”
吴彤低头,不说话了。
“我想,作为你的父母而言,肯定也希望你光明磊落做人,而不是以这种姿态赖着钱不吐。”
吴彤别过头,视线望向远方。
“你有什么气,你骂他,但在金钱上的事情,最好搞得清清楚楚,不然闹到法院来,对你真得好吗?”
季楠刚想讽刺吴彤两句,被王建国摁住手,“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吴彤:“……”
“这事,我可以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吗?”
“可以,你回去跟你父母好好商量。我想你父母肯定是爱你的,希望你过得好。”
王建国对季楠说:“你回去也好好思考一下,人家姑娘跟着你不容易。在态度上别那么激烈,柔和一点。虽说你有理,但你态度太差,人家也是不情愿的。很多事情,一切都合乎情理,唯独态度不好,就弄得鸡飞狗跳了。”
季楠被说得低头了。
他是觉得自己给了四十八万加五万就是老大了,给完之后,是对吴彤呼来喝去的,眼前的老头子告诉自己,态度缓和一点,可能有不一样的结果,道理也是有的,但他就抑制不住,可能是他们一家子对着金额都是不满意的。
“我……”
“好了,你回去想想。”
王建国结束调解之后,感到自己身体很疲惫,而且越来越不舒服,想到医生说得那些话,心惊胆战的,唉,谁不怕死呢。
这件彩礼纠纷案,瞬间让他想起了王君凝对王君平的态度,反正就是一副给钱是老大的态度,从而导致王君平心生埋怨。
办案多了,总会对人性有互通的理解。
晚上,王建国在家里看电视,最近身体不舒服,一点都不想出去逛逛,只想待在家里。
忽地,门被打开了,很久没见的王君安出现了。
王建国为之一怔,心中激动不已,“君安,你回来了?你这阵子都去哪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与王建国的喜悦有所不同的是王君安的愁眉苦脸,他这阵子住在祝梓玉家里,虽然过得安静,但这都不是出路,他思考来思考去,都想不出好办法,尤其是发现蒋旭真的告了自己,这让他更为紧张,再待在祝梓玉家里,恐怕自己再无翻身之日了。
王君安坐在沙发上,对着王建国说:“爸,我求求你帮帮我,你要不帮我,我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能帮我!蒋旭,蒋旭告我了,我可怎么办啊!要是判下来,我是这辈子都无法翻身了!爸,我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没钱,你可以跟君凝说,让君凝借钱给我,君凝不是借钱给君平了吗?为什么不能让她借钱给我呢?”
王君平这摊子烂事,听起来就头大。
王君凝是借钱给王君平了,那是因为知道王君平有能力分期还,但王君安就不一样,吃了早上没晚上的人。他都开不了口谈借钱这事。
借钱给王君平,是有保障的,借钱给王君安,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这……
从小到大,王君安都是这副德行,自己容易搞砸事情,然后就会丢给沈玉芬,沈玉芬就帮忙解决事情,到最后王君安不需要负担责任。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君安不是小孩子了,是个快四十来岁的人,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王建国是两难的,作为父亲,他很想帮,但理智告诉他,不该那么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