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气得又去整理行李出门,王君平不慌不忙,态度很是冷淡,日子久了,总是能把人磨得够呛,不断地离家出走,闹离婚的戏码,他已经厌烦了。
他甚至想不起自己到底喜欢赵晴什么,她一直都是一个自私的人,从未改变过,他以前怎么会觉得赵晴好呢?
在赵晴夺门而出的那一刻,王君平平淡地说:“这次走了,就别回来了,免得大家两相厌。”
赵晴眼眶红了,咬唇,一字一句说:“你放心,我没那么贱。”
王君平夫妻俩还没在还钱的问题上谈妥,就已面临王君凝的起诉,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委托其律师到立案庭起诉,并被立案庭受理。
立案庭的小年轻隐约知道王建国的女儿就叫王君什么的,儿子好像也叫王君什么的,但王建国就在法院上班,女儿起诉儿子,岂不是自己打脸吗?
王建国现在不是法官,而是调解员,但这件事无疑让他面子尽失。
应该不至于是一家人,现在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顺口跟自己身边的小郑唠叨了一句。
小郑现在不做立案,转而做信访,一听到这句话,想到王建国对自己平日里挺好,还教了自己不少道理,应当知会王建国一声。
中午,众人都在食堂用餐,王建国刚吃完饭,小郑跟在他身后,笑眯眯地说;“老王,借一步说话?”
王建国不知其意,纳闷地跟着小郑走,两人走到车库里,小郑小声地将这事告知,当然她没有说绝对,只是打趣地说,名字都是一样的。
王建国心惊,他以为王君凝只是说说罢了,不一定会告过来,没想到竟真弄到法院。
王建国的脸一红一白。
小郑知道了那两人正是王建国的儿子和女儿,但她很聪明,不想让王建国难堪,于是说道:“老王,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先走了,我中午出去还有点事。”
王建国心事重重地点头,却也感谢小郑给他留了几分脸面。
晚上,王建国一个人游荡在江边,他心里头很难过,子女的问题该怎么处理?
君凝性子软,嘴巴硬,她告过来,证明她已经很是生气了。
君凝……
王建国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小小的,圆圆的,跟在他身后不断地叫爸爸,现在长大了,父女俩能说的话越来越少,君凝对他有一份责任,所以老是给他钱花,除此之外,两人能商量的事情却很少。
君平、君安太不成器了,一直都在拖后腿,但他知道,这种性子,十有八九是小时候养成的。
王建国蹲下,对着江边,眼眶湿润,他猛地擦了擦眼角。
江边万籁寂静,忽地,王建国嗷嗷大哭起来,声音清澈回荡。
他成年之后,从未哭过,也从未流过一滴眼泪,如今他是真的扛不住了。他是在后悔自己没有教育好孩子,更是在这种关系中的无力而感到无可奈何。
从一开始的不想管,到想管但无可奈何,犹犹豫豫自己是否该管,直至今天的尝到苦果。
不知过了多久,王建国疲惫地拖着身体回家。
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异常清醒,想起发现癌症到现在已经一年了。
转眼已经是2013年冬了,这一年里,他努力让所有人关系变好,实际上却越来越差,甚至到了糟糕的地步,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的。
再过一周,就快春节了,君凝和君平已经闹上法院,君安也快负债累累,这一家子能平安度过今年春节吗?
自己呢?
自己又能活多久呢?
突然,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行!
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
一定还可以为孩子们做些事情,肯定是可以的!
他不甘心,他调解了那么多人的问题,不可能连自己家里的问题都解决不了!
一定可以的!
管他什么过去,原生家庭,都去他妈的!
只要他想做就一定可以的!
他处理不好家庭关系,甚至害怕处理家庭关系,所以让沈玉芬一手包办,这才是整个家庭悲哀的起源,他必须要掐灭源头。
源头是他的母亲动辄打骂他,不尊重他,所以他不敢管自己的小孩,走向另外一个偏激,孩子必须要管,他必须要管得下去,如孙艺一家子一般,只要自己有所倾斜,那么事情会朝着好的地方走的!
君凝一直在重男轻女家庭长大,无论多成功,心中总有着一股子气,导致她性子别扭,有着一颗善良的心,嘴巴毒辣,恨不得将所有人置之死地;君平作为老大,要被作为表率,但他一直懦弱不堪,生怕自己做错事,是个简单的普通人,但所有人要把他拱在高处,让他越来越慌,从而误入歧途;君安是家中最宠爱的,自小学会嘴甜滑溜,长大之后继续这种生活,不断从家中捞钱,但社会不止需要嘴甜,更需要实打实的实力,他却永不知错,执意用自己的歪脑子赚钱。
王建国梳理了孩子们的失败源头,下决心一定要让一切有所改变。
第二天,王建国刚起来,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他接起,那头是个年轻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王伯伯,我是蒋旭。
王建国眼皮一跳,蒋旭来找,肯定是没好事了。
果不其然,蒋旭说王君安的公司已经运营不下去,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如果一直找不到人,也没还钱,他准备起诉了,希望王建国做好心理准备。
蒋旭这通电话哪里是要王建国做好心理准备,是让他准备好钱,自己儿子没钱了,老头子快点筹钱,帮儿子还债。
王建国犹如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下电话的,感觉整个人都漂浮在空中,不真实。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行给王君安打电话,手机提示已经关机。
王建国又一一通知了王君平和王君凝,让他们留意王君安的行踪。
王君凝骂了几句,直到挂断电话。
王君安的失踪,将王建国鼓起的全部勇气,给打掉了一半,孩子们的危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
该怎么处理呢?
王君安在公司经营不下去、信用卡欠钱之后,决定破罐子破摔,一走了之,但手头没钱,去哪都去不了,无奈之下又找到祝梓玉。
为了面子,他说是来看柠柠的,从兜里掏出了100块钱给柠柠,这是他少得可怜的钱了。
祝梓玉是纳闷了,王君安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想起自己的女儿了?
晚上熬到十二点,王君安还留在祝梓玉的家中。
王君安知道自己肯定回不了家了,家门口有蒋旭的人,所以他留在了祝梓玉的家中。
祝梓玉关掉电视,白了王君安一眼,“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整天醉生梦死没关系,我明天是要上班的,你赶紧回去,别在这里待着了。”
王君安笑着说:“你去睡觉,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
祝梓玉感到自己要疯了,大家是离婚夫妻,住在一起万一惹人说什么闲话呢?
“你赶紧滚,别在我跟前转,我看着烦。”
外头的骂骂咧咧,让柠柠压根睡不着,柠柠打开房门,就看到母亲拿着扫把准备赶跑父亲。
柠柠的出现,让祝梓玉放下扫把,“柠柠,妈吵到你了吗?你赶紧进去睡觉,妈妈马上就好。”
柠柠摇头,“妈,你让他留下吧,反正十二点了,赶走人怪可怜的。”
王君安连连答应,“是啊,女儿都那么说了,你赶什么人?”
祝梓玉听了柠柠的话,放下扫把,“你明天就给我滚!”
深夜,王君安在沙发上睡觉,他翻来覆去是睡不着的,一是冷,二是知道自己已经是个负债累累的人,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下一步该如何走?
柠柠从房间里出来,拿着一条被子盖到了王君安的身上。
王君安看见柠柠的身影,一时之间感动不已。
“爸,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你应该是落难了,你离开这里也无处可去了!是吧?”
“你……”
“没什么,你遇到好事的时候,是不会来我和妈妈的身边的,只有困难了才会想起我们。爸,你休息吧。”
柠柠的一番指控,让王君安哽咽了,是啊,他好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她们,现在身无分文了,第一时间想起了前妻和女儿,他蹲在沙发上哭了起来。
今年春节一家子不好过,往年是君凝会将众人喊到酒店,今年君凝告了君平,两人凑不到一起,君安又下落不明,谁都找不到他,这……
距离大年三十的前两天,王君凝打电话过来,让王建国去她家过年,今年只喊了他一个人,王建国心中落寞。王君平也打电话过来,说他买菜帮忙烧。
王建国最终决定中午和王君凝吃,晚上和王君平吃,两方都同意了。
至于王君安,发了一条短信回来,说人在外地,一切都好,勿挂念。
老父亲的心,怎么可能不挂念。
大年三十那天中午,王建国到王君凝家里,她家挂得红通通的,看起来极为热闹。
吃饭的时候,众人其乐融融。
王建国对于王君凝告王君平的事情,一句都没问,这让王君凝诧异,难不成老头子消息如此不灵通,也不知怎么的,王君凝夹了一口菜,说道:“我告了王君平。”
季永一怔,季子音虽然年纪小,但对众人情绪感知到位,知道不是一件好事,她乖乖不吭声,不表达情绪。
王建国的筷子一停顿,“哦,哦,告了就告了,你跟我说什么。”
“爸,我以为你会帮王君平当说客,然后说服我撤诉。”
“那对你,不公平。你要公平,爸不阻拦你。”
王君凝诧异,心中一动,哽咽了下,扭过头,这难道是老头子的缓兵之策吗?
“爸,那你赞成是最好的,我怕你有心病。”
季永插话,“吃饭,都吃饭,大过年的讲什么呢?”
王建国不动声色,“对,吃饭,那么好吃的菜不吃,讲什么闲话。”
王君凝就是内心如此扭曲的人,她本可以什么都不讲,但她在这一刻讲出来,无非是想试探王建国的态度,然后刺激他的情绪,你们最爱的儿子,到头来不混得很差吗?
王建国很想劝,面对一个偏激的人,不应该如此,只能先顺着。
饭后王君凝坐在沙发上,王建国坐在身边,他说:“君凝,我知道你这些年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