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并没有提筹码的事,当然不是因为他忘了,而是想通过这件事表明自己现在的情况——
即便落难,他依然是玛士撒拉家族的继承者,拥有前所未有的庞大筹码,就算对方拿出千万上亿的资金,他照样可以面色不改地跟注,输了也没什么,钱对他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
作为经营赌场的控制者,他当然也见过赌红了眼的,房子车子甚至老婆孩子都往上压,赌点手指胳膊的更是家常便饭,甚至有拿器官和命出来赌的。
赌徒嘛,人走到尽头,没什么不能舍弃的,见惯了就不会觉得惊讶,相反,如果一场赌上性命的重磅赌局不见点血,他反而会觉得遗憾。
但这绝对不是一开始就上手的理由啊,你他妈来赌场是一分钱没带,直接拿人体器官赌一个光明未来?
这莫名其妙的一手打得弗雷德有些迷茫,好在这个赌局只是用于举例,并没有真正开始双方的鬼神赌局。
他从容不迫地摆了摆手:“别急着下注,收好你的‘手’,这场赌局只是为了告诉你今晚的游戏类型而已。赌命是迟早的事,但在那之前,我们先赌别人的命,我建议你换点合适的筹码。”
“我认为手是很合适的筹码,其他东西我拿出来怕你接不住,还是说堂堂玛士撒拉家族已经窘迫到只支持现金押注了?所谓的‘鬼神赌局’,实际上只是名字好听一点,实际上还是几根赌棍围在赌桌外供着屁股往里砸纸钞?本地的赌场很没诚意啊。”
冷晋也是神色自若,显然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不就是装逼吗?
这玩意儿电影看多了谁不是无师自通?
一番毫不客气的重话让弗雷德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怒气,但是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从容不迫的上位者风范。
“我们当然接受这方面的赌注,事实上到最后发展到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从这张赌桌离开,不过在那之前,你是否该考虑选择一些适当的赌注?至少从一些具备明确价值的物质开始。”
两人前面的交谈看似只是各自逞强,实际上冷晋也是在测试,弗雷德这位主持人的话语权。
得到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对方确实有深厚的背景与底蕴,口袋里的赌资超乎想象。
身份、地位以及财产都是赌桌上的话语权,任何一项的优势都会让胜利的天平出现倾斜,财产这一块,冷晋明显有巨大的劣势,那么就得从前两者上面找补回来。
通过测试,冷晋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弗雷德所谓的“主持人”身份与之前游戏里的主持人有巨大的差异,而弗雷德也表明他是这座游轮的囚徒,是和冷晋一样的玩家。
这也就意味着弗雷德本身也是游戏的一部分,他无法操控游戏,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丰富的经验。
而这潜伏在幕后赌局,恐怕在弗雷德刚刚离开的贵宾室里。
由此不难想象,弗雷德也是一个急需“真正”筹码的玩家,所以数量上无法产生优势的冷晋要想办法在筹码种类上恶心他一下。
“那就赌这个好了,这不是我从身体上切下来的,理论上已经算是有具体价值的物品了,要兑换相应的筹码,或是直接以物押物,我都可以。”
于是冷晋从背包里取出寄托物断指往桌上一拍,这张桌子似乎有特别的规则,当看似普通的法医收集品落在上面迅速发生了实质性变化,一股淡淡的黑气从中发散,萦绕四周。
也不是冷晋故意想装逼,他身上实在没什么好押注的东西,药剂不值钱,像样的不舍得,目前全身上下唯一一件实用性不是特别大、属于可有可无的道具,应该就是断指了。
“涉及到生死的赌局也该押点像样的东西吧?要不然对不起这庄重的场合,我认为真正的鬼神赌局是这样的。”
虽说玛士撒拉家族举办的游戏被称为是鬼神的赌场,但弗雷德从未想过它会变成真正的“鬼神”赌局,看着桌上那根蕴含着强烈怨念的手指,一时间陷入了迟疑。
这令冷晋找到了反客为主的机会。
“而且你好像还没说不跟注的代价吧?”
他的游戏策略非常简单,赌博的赢法无非就是三点,一是碰运气,二是靠出千,三是利用人的心理步步诱导,设下必胜陷阱。
前两者冷晋是不指望了,第三点稍懂一些,也绝对谈不上精通,他要做的就是用高频率的无理手打破对面这位赌场老手设下的局,不求占据上风,至少保证对方无法完美控场,尽量让双方处于同一条起跑线上。
“明白了,那么我会换上同样的赌注。”
弗雷德依然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拍了拍手,随后有人从远处一个漆黑的通道出现,推着类似于餐车的小推车进入场地,居然又是一个老朋友,死亡试炼的主持人管家。
先前冷晋还在想,如果所有游戏的主持人都持有塔罗牌,是否可以反过来推导出持有塔罗牌的人可以成为游戏主持人,那么这样一来他就很好奇失去塔罗牌的主持人会沦落到什么境地,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了。
“好久不见。”
管家朝冷晋微笑,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照面了,他打开推车一侧的开关,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个直冒寒气的冷冻空间,装满了数以百计的人类肢体,以手指和眼珠居多。
“那么我也跟注,一根手指。能将手指留在这里的人,他们的怨念与悔恨不会比任何人少,我们的筹码等价了。”
弗雷德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场的镇定,从中取出一根白人的手指放在桌上。
“那么接下来就讲讲最基本的规则,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鬼神的赌局没有任何筹码限制,只要愿意接受足够的代价,就连灵魂也能摆在桌上用作交易。”
“另外游戏没有底注和盲注,胜利者可以得到下一次赌局的命题权,弃权则视为自动认输。上一局的败者优先下注,赌局一直延续至有一方输到一无所有,如果在筹码上出现了难以决定的分歧,那么由代表游轮一方的管家先生来裁定,有没有问题?”
“正合我意。”冷晋打了个响指,“开始吧。”
虽然跑快快在自己主导的副本里丢尽脸面,但好歹也个职业选手,冷晋不信他连一头狮子都解决不掉。
。。。。。。
跑快快人傻了,他在登上舷梯之前还听到冷晋那边出了问题,得知筹码后心中大定。
他以前为了编写一篇报道,曾经伪装成赌徒混入著名的地下赌场,在那里玩了足足有两个月,公款吃喝玩乐,学了很多出千的手法,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结果蒙着眼睛登上甲板,瞬间就失去了方向感,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雄狮,看起来不像是受过驯化的。
旁边还有一个大屏幕,可以看到中央大厅里的场景,但是听不到声音,这时候聪明人已经意识到了眼前是怎样的局面。
他不是古惑仔,也不是筹码,比这更惨一点,他是赌具,就相当于一副刚打开的扑克牌。
还没等跑快快思考出逃跑的策略,只听滴的一声,铁笼的大门自动向外弹开,笼子里的狮子慢慢起身,摆出一副准备狩猎的样子——
这头狮子似乎知道笼子被打开后该做什么,或许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游戏了。
跑快快不是动物世界的记者,他也没看过野外生存的纪录片,根本不知道在这种场景里遇到狮子该怎么办,他的本能告诉他你得跑,跑快点,首先保证不被追上,才有转圜的余地。
突然暴露出后背的动作悄然决定了双方之间的地位,作为狩猎者的狮子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进攻,三两步便追了上来。
到底是久经训练的捕食者,双方速度根本不是一个层面,在双方距离还有一米时选择飞扑过去,眼见尖锐的指爪就要触碰到后背,跑快快一个就地翻滚躲开。
在狮子落地调整姿态的过程中,跑快快从上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根小竹筒,对着狮子轻吹一口气,有道黑线迅速射了出去,中招的狮子再不能动弹,任由他将匕首刺入脖子,结束了生命。
这不是肾虚之前用的睡眠吹箭吗?
看到这一幕的冷晋心中大定,看来这次为了让跑快快安全单排,堕天使工作室给了他很多保命道具啊,那接下来的赌局就全部以他为中心好了。
“看来你输了。”冷晋微笑着拿走桌上的两根手指,“作为胜者,我是不是可以任意给出下一局的题目?”
“是的,一切能够实现的赌局都可以,但必须得到游轮方的同意。不过不要忘了,失败方优先下注,面对我明显失利的赌局,我会减少押注的分量,这是赌场常见的手段,你也可以这么做。”
弗雷德点头,在管家到来之后他明显收敛了许多。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违反规则的人,那么请问管家先生,我可以选择的出题范围有多大?”
“整个游轮内的设施都属于出题方的命名权,我们会为你提供所有需要用到的道具,不止是这片大厅,所有进入游轮的玩家也囊括在内。”
说着,管家朝着空中招手,大厅显示屏里的镜头迅速切换,每一个曾经出现在公交车上的玩家都被分配到不同的场景里,显然是为两人的鬼神赌局准备好的“素材”,不过如何取用,完全取决于两个人的想法。
冷晋思索片刻后,随口问:“我可以赌你的心跳数是否大于80吗?”
“当然可以,此时此刻,我也是游轮财产的一部分,可以任意用作命题,有需要的话我会立刻去取测量仪器。”
管家就像是真正的游轮方工作人员那样,知无不答,从不给顾客脸色,但也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这个完全超出掌握的赌局让弗雷德脸色一变,从对方上船时他就大概猜到,这家伙和寻常赌徒完全不一样,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没想到他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设置赌局时从不考虑自己是否一定会获胜,全凭着性子来,难道对自己的运气就这么有自信吗?
管家心跳速率有多少,是否异于常人,谁也不知道,但冷晋可以确定,弗雷德已经出汗了,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世界赌王争霸赛,这边高进都做好了一切出千的准备,甚至买通了裁判,胜券在握,结果对面拿出两把枪,说“我跟你比拼手枪,赌命”,怎么解?
“那么由我来决定赌......”
弗雷德话还没说完,冷晋忽然笑起来,摆了摆手:“急什么?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下一局还是赌他,我猜他所在的位置应该是类似竞技场的房间吧?也该放新的对手出来了。”
“你说的没错,请稍等。”
管家点了点头,对着一个地方做了个手势,示意那边更新场景,很快,场地边缘一扇锁着的门被打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默默进入场地。
他低着头,并没有急着发起进攻,但是冷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上次死在幽冥旅店中的保镖,没想到他居然再次出现了在游戏里,这也应证了先前稻草人说的一句话:该不会真有人以为死亡就是解脱吧?
“场景已经更新,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为你调出对手的具体信息,请在一分钟内设下你的赌局。”
作为工作人员的管家开口提示,屏幕上出现60秒倒计时。
因为出题人不能优先押注,上次的赌局已经暴露出了跑快快的一小部分底蕴,如果再出抉择生死的赌局,恐怕弗雷德会抢先押“生”,所以这次冷晋要改变策略。
“这一局的主题是,他是否能坚持存活5分钟。”冷晋说,“请押注吧。”
弗雷德再次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