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啥还要把那么一块自留地给牛家？”
大队长抬起眸子看了赵书记一眼，幽幽地说：“就是因为牛家人丁不旺，所以我才把那块地给了他们家，你想，牛寡妇一个女人，还带着个不到十岁的儿子，这劳动力怎么样，你应该也清楚，她去干活比不过那些身强体壮的汉子，咱们当领导的，也不能视而不见不是？”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对。
可赵书记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有些突兀。
“那牛寡妇守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他们家的日子不也是那么过的？咋没见你动这个心思？”
“你也知道这块地多少人盯着，怎么处理它，咱们一直都没有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前些天不是还有几家人因为这块地给闹起来了么？我一想，既然这样，那不如就给一个跟他们完全没有竞争力的人，这样，谁都没有话说。”
赵书记默了默，他不知道大队长究竟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什么没有话说？
大家明明是直接摆到明面上来说了。
尤其前两天牛寡妇才传出了两声桃色绯闻，虽然并没有人实锤，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可在这个当口，大队长这么向着她们家，很难不让人多想一些。
大队长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听着赵书记一层一层的给他分析，心中又暗暗地给牛梗这个臭小子记了一笔。
如果不是那个臭小子，自己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被动。
这事他就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面对赵书记，大队长又只能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与其让那些人在下面嚼舌头根子，还不如我直接把这些摆在明面上来，他们不就是觉得牛寡妇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么？所以才会十天半个月就传一些有的没的，老赵啊，牛寡妇就算是个寡妇，那也是咱们西河村的人，这种事情，咱们咋能视而不见呢？”
赵书记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只好看着大队长沉默。
许久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一脸狐疑地看着大队长问道：“你这是在明着给牛家母子撑腰？”
大队长这次没有否认，而是直接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说。”
听到他的话，赵书记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轻笑了一声靠坐在椅背上，伸出手挠了挠头，笑道：“这事儿可真是奇了。”
大队长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
“有啥奇的？”
赵书记还是觉得有些想不通。
“我就是不太明白，你咋突然间对他们母子的事情这么上心？之前也没见你管。”
“咋没管？”大队长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这些年，我明明时不时地就会号召乡亲们多帮助后进家庭，那牛家不就是？”
听了这话，赵书记仔细想了想，发现似乎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不得不说，这个大队长做的是很称职，这些年，为了村子里的建设也是兢兢业业。
谁家有了困难，他也会第一个冲上去，从来没有缺席的时候。
对于那些后进家庭，也是鼓励为主，不会像其他大队的大队长一样，搞什么区别对待。
“老赵啊，这次牛家的谣言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如果传出去，对咱们村的影响都不会太好。”
这是实话，赵书记点了点头。
大队长接着说：“我会这么做，也是想给牛家提个醒，让他们别为了生活走错路，到时候影响咱们村的名声，就算那事儿是真的，牛寡妇这下也得掂量掂量了。”
听到这里，赵书记抬起头看了大队长一眼，“我倒是没有想这么深。”
大队长跟赵书记合作多年，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这说辞他是信了，顿时心里就松快了不少，就连语句也变得轻松起来。
“那下次公社再开会的时候你去，我保证你想的比我还深。”
闻言，赵书记立刻笑骂道：“好啊你，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
不管村子里的人怎么想，大队长安排下去的事情，领导班子都没有什么意见，乡亲们就算是有意见，也都被一句：“难道你想看着牛家孤儿寡母的饿死吗？”给堵回来了。
这话可太大了，谁能承认？
所以，这件事就算是他们有意见，最后也只能是没意见。
只不过后来有一段时间，他们在看到牛家母子的时候，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管怎么样，都要酸上几句。
然而，对于牛家母子来说，平时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酸话了。
自从牛梗他爸死了之后，牛寡妇一个花容月貌的年轻寡妇，带着一个一点点大的孩子，这种话不知道听了多少，哪怕更难听的她也没少听。
现在的她再听到这种话，只会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笑话，听几句酸话哪有切实握在手里的好处要紧？
这会儿，牛寡妇也不觉得牛梗办事不留余地了，她甚至还觉得之前的自己挺傻，放着这么多好处竟然不知道要。
然而，牛寡妇不知道的是，这事儿如果她亲自开口，未必能真的拿到手里。
毕竟，大队长这次会顺着牛梗的话来做，一来确实是被他威胁到了，可二来却是他在忌惮牛梗，怕自己不顺着他，他后面还会生出更多的幺蛾子来让自己应接不暇。
总之，这次的事情让大队长实在没有办法再把牛梗当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看待。
王春芝也听到了大队长对赵书记摆出来的说辞，可她没那么好糊弄，她心知肚明，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春芝的情绪低落成了整个宁家的苦恼事。
宁灿更是觉得这件事根本就是因为自己才会发生，他同样一天到晚皱着小眉头。
楚姣阳看在心里直发愁，她伸手碰了碰好像没什么事情发生的宁冽。
“宁冽，咱们就这样干看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