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楚国柱老大一个汉子，这会儿也被一个小小护士的话惊得脚下发软。
他只觉得面前那张纸烫手的厉害，仿佛有千斤重。
王桂英更是尖叫起来：“啥病危？谁病危了？”
护士能理解他们作为家属的心情，可是这会儿楚天赐的情况危急，根本由不得他们在这里不相信。
“你们是楚天赐的父母吧？”
看到两人木木地点头，护士又道：“这就是了，快过来把这个签了。”
然而，王桂英看到这份通知书的表情跟见到鬼没什么两样，她惊恐地摇着头，“不，我不签，谁病危了？我家小宝没有病危，我不签。”
护士最烦遇到的就是这种让做什么不做，平白耽误救治时间的人，她耐着性子解释，“你如果不签，我们就没办法继续救治，你还想不想救你儿子了？”
王桂英被唬的吓了一跳，她六神无主地抓着楚国柱，“他爸，他爸，这个不能签，不能签吧？”
她总觉得，这个玩意儿一签，自己的宝贝儿子就会真的病危失去性命。
幸好，楚国柱的脑海里还残存了一丝理智，他到底不是王桂英那种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分得清轻重缓急。
他勉强压制着自己浮动的心绪，用力将人推到一边，目光落在护士身上。
一个中年男人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护士，这个是……我儿子他……”
护士见这个男人似乎还能说得通，便又耐心地说了一次，“病人的情况很危急，你早一点签字，他就能更早的得到救治。”
楚国柱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当然知道这张通知书的含义，他凌乱地点了点头，“好，好，我签，我马上签。”
他半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只手拿着手里的病危通知书，另一只手接过护士递过来的钢笔。
可是两只手抖的就像是筛糠一样，连拿住都觉得勉强，更别提写字了。
他用尽心神控制了半天，可是依旧没有什么起色。
楚国柱只能僵硬地冲着护士笑了笑，然后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右手，勉强活动了一下木愣愣有些不受控制的手指，这才再次握住手里的钢笔，一笔一划，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楚国柱一生之中写的最丑的三个字。
护士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病危通知书，低下头看了一眼，确认落款处依稀能辨认出那三个字是什么，便转身准备进入手术室。
“麻烦你们一定要救他。”
护士点点头，“我们会尽力。”
说完，手术室的大门便啪的一声合上。
楚国柱突然脱了力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而王桂英却一脸怨怼地看着他，“你咋能签字？你为啥要签字？咱们家小宝没事，他没有病危，你签字干啥？”
楚国柱本就因为楚天赐的事情心神大乱，可这会儿王桂英又像是苍蝇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个没完，他顿时心头火气。
“你给我闭嘴！”
王桂英被他吼的一愣，“我……”
“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的，万一儿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你耽搁的，赶紧闭嘴！”
王桂英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
她不知道楚国柱为什么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可这会儿那张通知书签都已经签了，她就算是再怎么不愿意，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闭上嘴站在一边暗自担忧起来。
她的手下意识往兜里一摸，就摸到了几张借条，那是刚刚在村子里借钱的时候签的，厚厚的有一大摞。
毕竟，他们家跟村子里人的关系都一般，如果不写欠条，谁会平白无故地借这么大一笔钱给她。
一想到那些钱，王桂英的嘴里就像是含了一片黄连一样，心中不由得更加怨恨楚清月了。
如果不是她，他们又怎么会欠下这么一大笔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
两个人就这样不知道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才总算是等到手术灯熄灭。
直到看到手术室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的那一刻，两个人才感觉自己再次活过来了。
楚国柱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来不及活动一下已经站到僵硬的腿脚，就踉跄着朝大夫走了过去。
“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他咋样了？”
王桂英也声音颤抖，“是啊，他，他还活着吗？”
大夫看到两个人心神大乱的模样，也没有卖关子，直接把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心吧，没有生命危险，腿也保住了，只是……”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最后这两个字给吓住了。
楚国柱浑身一凛，“只是啥？”
大夫的眼睛里带着遗憾，“这孩子的腿伤实在严重，我们虽然尽力保住了他的腿，但他日后恐怕会行动不便。”
这句话对于视楚天赐为眼珠子的楚国柱夫妻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
两个人几乎是当时就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楚国柱哆嗦着问：“大夫，啥，啥叫行动不便？”
或许他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但是不愿意承认。
可大夫并不会因为他接受不了就说谎话来骗他。
他说出口的话就如同锋利的尖刀一般，刺的楚国柱生疼。
“就是以后会跛脚。”
“啥！”
相比起楚国柱，王桂英显然更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楚国柱的胳膊，指甲都掐到了对方的肉里，可是对方却如同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一般，同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大夫。
大夫见惯了这些，也知道他们作为家属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些，语气里充满了同情跟遗憾。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王桂英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等到她反应过来想要撒泼的时候，大夫却已经离开了，她拉着楚国柱的胳膊，控诉的大喊：“不行！这不行！他爸，这哪儿行啊，小宝他还那么小，咋能成一个跛子……”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国柱狠狠地推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