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纱蒙着眼睛,五指张开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路尧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手指止不住发颤。
他如今变成了一个瞎子,九重台上的天象、六爻卦象他如今一个都看不了了,在某种意义上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阿尧,师父知道你从小就把小小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你割舍不下也是应该的。就包括我们这些看着她长大的长辈又如何能舍得下她……”
路尧放下手捏紧拳头,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
“师父不必多言。”
宋朴之倒了一杯茶推给了路尧,看了一眼九重台上的星象。
“一旦魔神复位,千年前生灵涂炭的人间难免不会重现。执大象安平太尽人事,这便是推演之术真正的意义所在。”
宋朴之轻抿一口茶放下杯子凝望着路尧:“可你却本末倒置,擅自上九重台窥天机用于私欲。阿尧你也不要怪师父狠心取了你这一双眼。”
路尧沉默不语,宋朴之起身走下九重台伸手一挥,白色的屏障落在九重台四周阻断了所有路径。
“想来这时候,小震他们应当已经成功了。”
脚步声渐远,路尧扯下自己眼上覆着的白纱,睁开双眼眼前仍旧只有一片漆黑。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师父真的会如此狠心。
执大象安平太尽人事……
可一句轻飘飘的“舍不得”就能心安理得地不给小小活路了么?
护佑苍生,那小小就不是苍生之下的芸芸众生了吗?
他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牺牲小小换取天下太平,小小她虽然以前是娇蛮了一些,但是并非那种大恶之人,为何就不能试着信她一次呢?
十八年真的是一点儿感情和信任都没有吗?
“小小,师兄已经成了一个废人,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有这个了……”
路尧摸到石桌上的那杯茶一饮而尽,他扯了扯嘴角抬头望向那虚无缥缈的永恒星空,放下茶杯抬手猛地打在自己的心口。
鲜血从嘴角不断溢出,顷刻之间便已经染红了整个下巴和衣襟。
当初他登上九重台就没想过能得善终,只不过是心存侥幸在赌师父的恻隐之心,虽然赌错了,但是他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他私登九重台得知千年前所有始末,自然知晓该如何帮助自己的小师妹渡过这一次难关。
世如星轨人如星子皆陈列在九重台的永恒星象之中,除了琉仙走马灯,这便是诸神残识所存的最后一处地方。
术士能直通天意与神沟通,只不过如今诸神陨落,想要唤醒那些残识他必须要以自己的性命和全部灵力为引。
抬手捏诀,星象急剧变换,九重台上掀起一阵狂风吹落石桌旁的蓝楹花,亘古钟声昂鸣鹤唳,幻象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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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华剑上的裂纹在与晏封三人交锋后又扩大了,沈归一半跪在地上看着插入地面的浮华剑。
抓着剑借力撑起身子,难以抑制地咳嗽了一声,血液滴落,喉咙和嘴里都是血腥味,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疼。
晏封使了个眼色,许方济点头随后直奔沈归一身后的望鹤。
沈归一眸光一沉,也迅速朝着望鹤的方向掠去。浮华剑挡在身前接下许方济那一剑,抬脚用力把人给踹了出去,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却是连手都在痉挛。
被困在囚笼之中的晏清河感受到了五脏六腑的疼痛,也知道沈归一已然是强弩之末,可他无论怎么调转灵力都无济于事。
“晏师弟!”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晏清河猛地转身,却瞧见囚笼外的沈之言。
他手里拿着神器玉龙,发丝有些许凌乱眼神却是坚定得很。
“我帮你破阵。”
晏清河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没想到这个时候沈之言会出手相救,他之前甚至还想杀了沈之言……
“魔神的自愈能力很强,若非灵胎加上神器根本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神器玉龙如今在我手子律亦是灵胎,你放心,只要我们不愿意他们拿小小也没什么办法。”
拉满弓对准囚笼,沈之言松开手,箭羽飞去钉入囚笼,一瞬间那金光囚笼出现了几道裂纹,不消一会儿便彻底破碎。
禁锢解除,也来不及与沈之言道谢,晏清河提着归尘剑极速朝着沈归一那一处奔去。
晏封看着沈归一痉挛的手,自然明白这人是撑不了几时,抬手一挥,徐又为也朝着沈归一那一处奔去,二对一,他不信这人还能撑得住。
“锵——”
利剑相接,嗡鸣声震耳欲聋。
沈归一咬牙,竭尽全身力气挡住徐又为突如其来的杀招,而一旁的许方济却再度袭来。
根本来不及躲!
锋利的剑挑断了她的手筋,浮华剑一瞬间掉落在地,磅礴剑气直奔而来,沈归一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之中并无利剑落下。
“晏清河——!!”
听见这一声咬牙怒喝沈归一猛地睁开眼。
那原本要落在她手臂上的磅礴剑气都被面前清瘦的少年一把归尘剑接下,剑气划破了他的发带衣裳,连带着那白皙的面容都带了细微的血色。
振臂一挥,所有剑气溃散,黑色丝线从晏清河手上蔓延迅速朝着许方济和徐又为两人袭去。
想用纵灵术控制两个长老?
简直痴心妄想!!
晏封沉着脸抬手捏诀。
晏清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死死抓住,仿佛下一刻便要被捏爆了一般。
这种疼比之前任何一次禁咒反噬都要疼上数百倍。
晏清河抓着心口受不住跪在了地上,大滴大滴血珠从额头冒出,呼吸粗重,灵台也被疼痛折磨得混沌不清。
“晏清河!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沈归一跪在地上用那一只尚且能动的手捧起他的脸,看到他额头的血珠说话都带了哭腔。
好疼的,心脏处的疼她能感觉得到,可她也只能感觉到疼,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在折磨着他。
“你以为这个禁咒真的只是我表面给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吗晏清河?”
晏封冷笑一声,挪步到二人面前。
“半妖之身,带着妖魔的肮脏血液骨子里也是桀骜难驯,我自然得多留个心眼以防如今的状况。”
“肮脏?你这般心计难道不肮脏吗?!”沈归一双目猩红狠狠瞪着晏封,心中愤懑难抑。
“心计?什么是心计?妖魔本性所有人都知道暴虐残忍嗜杀薄情,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可长天宗这十年来的教化他根本不知悔改!”
“就如你,长天宗养了你一十八年,你最终还是和这些魔走到了一处来到了荒泽之境要和千年前一样再度释放万魔祸乱人间!!”
晏封一把挥开沈归一掐住晏清河的脖子,神情阴鸷:“一头恶狼怎么也养不成会摇尾乞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