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暖茹盈盈秋眸,她慢慢吐出了两个字“好喝。”
“哈哈哈……”暖茹实在是忍不住,伏在桌案上笑了半天,半晌调整了情绪,这才对她说道:“品茶哪有你这样的,若人人都向你这般喝茶,那这一壶茶顶多喝上半个时辰。”
漭央见她笑的好看,也挠头笑笑:“我没喝过茶。”
暖茹从六岁被卖入满春楼,还从未遇上如此真性情的女子,便也来了兴致,细细的教漭央开始品茶。
两人越聊越投机,暖茹之前顾及着对方养伤,再加上对方又不怎么主动开口,虽同处一间房,两人却并未有过太多的接触。而对方伤势刚有好转便打算离开,两人倒是从未有过好好说话的机会。今日阴差阳错,两人才得以再次相见,也是有缘,便一股脑将自己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暖茹在六岁之前是高安县一秀才的女儿,在她的记忆中,爹娘对她也是视若珍宝。虽说由于父亲读书,家境并不殷实,但爹娘总是会给她买来许多玩意和女孩子喜爱的饰品。可惜好景不长,在她六岁那年的元宵灯会,由于贪恋街边花灯,她与爹娘走散,后在着急大哭时引了拍花子的注意,将其拐走,卖入这满春楼直到现在。
“那你没有想过回去吗?”漭央十分不解,对她来说,来来去去各地,并非难事,况且她又已知自家地址,回去岂不是非常容易。
暖茹叹了一口气:“当然想过,可惜身不由己。入了满春楼的女子,哪里还有出得去一说?即便是出去了,也只能是被恩客赎走,从这里换到一个新的地方罢了。”
“况且即便是回去了又如何,我的父亲是读书人,最为注重那名节,若知自己的女儿在花楼苟活那么多年,必不会认我。”
漭央不解:“名节比性命都重要吗?”
暖茹苦涩道:“世间对女子多苛刻,男子可以流连花楼,最多不过被说个风流浪子。而若是女子,哪怕是被人碰到手指,都要被世人唾弃说失了名节。而失了名节的女子,别说嫁人了,若是极其注重的世家,怕是要将人逼死才罢休。”
久久没有回声,漭央已经震惊到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一直以为妖族的厮杀已经够残忍,没想到这人间女子连被碰到手指都有可能被逼自尽,看来,她生于妖族看来也是幸运。
暖茹见对方呆愣,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很羡慕漭央。她不知这世间复杂的条条框框,虽是女子,却英姿飒爽肆意妄为,连进这满春楼也只有初见的对环境不熟悉的局促,而并没有考虑过身为女子该不该进这地。如此洒脱模样,也不知自己何时才能拥有。
“如何赎你?”漭央见暖茹双手抚琴,忧伤的琴声听得她一阵心酸。
“什么?赎我?”暖茹吃惊抬头,手下的琴弦铮然断裂,崩到了她的手背。
“你又不是男子,赎我做什么?” 她收回手,素白的手背上赫然一道红印。
漭央偷偷瞥了眼她的手背,还好没流血:“我就是问问,有些好奇,你不是不喜欢待在这里,那将你赎了之后你就自由了吗?”
暖茹从琴架旁边起身,又给漭央添了杯茶。
“若是遇到善人将我赎了去,那我此生也算无憾,可倘若是恶人,我也只不过是从狼窝到了虎穴中,哪里还谈得上自由?况且如果我只是寻常花楼女子,只五百两银子便可以赎人,可如今我是满春楼的头牌花魁,五百两又怎能够?至少得上千两甚至更多。”暖茹抿了口茶,随后又说道:“如今我正是那些个男人最喜爱的年纪,就算有人愿意赎我,怕是满春楼也不会轻易放了我这棵摇钱树。”她慢条斯理一手支着下巴欣赏着另一只手中的玉杯,姿态优美娇媚,温婉柔和,不禁让漭央想起了对方给自己上药的模样。
直到离开,漭央脑海中仍是暖茹低语倾诉的失落模样。
身为蛇妖的漭央第一次心软了,她头一次产生了想要救人的念头。可要说杀人,那确实是她的强项,而救人,还从未有过。
“我不是救人,只是偿还她当日收留我的恩情吧。”漭央试图说服自己,若是平白无故救人,恐被其它妖听见要笑掉大牙。可她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需要人搭救,只要没有妖追杀,那她在草丛中躺上个几日伤势也会有所好转,只不过不如暖茹房间里待得舒服罢了。
是时候会会此处的妖了。她想赎人,可惜没有凡间的金银,手中的灵石也因前去满春楼花光。漭央妖生几十年想要什么东西从来都是直接掠夺,除了今日满春楼,哪里还会费心思用钱财交易。可如今不同,她骗暖茹说自己是修士,那就不能去满春楼动手将她掳出来,还是应当以人类的手段来救她才能不失体面。
至于金银灵石怎么来,那当然是抢了!
于是就有了乌泽深夜睡得正香,被漭央拎起揍了一顿,可怜乌泽一个鲶鱼妖并没有什么大的志向,每日除了吃吃睡睡,最大的爱好就是去城南酒肆喝酒吃肉。
他在漭央刚来时就闻到了她的气息,若是前来争夺地盘的妖,怕是早就打了上来,可对方接连几日都毫无动作,乌泽便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也没有主动上门驱赶。
两人修为其实相差的不算太大,都是金丹期,但乌泽是金丹初期,漭央是金丹中期。况且乌泽自小就生长在落凝湖的淤泥底,又是那种甘于现状没什么大出息的妖,仅有的几次冲突也是与一些修为远不如他的妖。
而漭央自小在妖堆里摸爬滚打,又酷爱游历闯荡,与大大小小的妖交手了不下千次,实战经验完全碾压乌泽,两妖仅仅缠斗了一个回合,乌泽就被揍得抱头乱窜。
谁知乌泽也是个穷妖,银子根本没有几两,灵石也没有几个,好在还有不少奇珍异宝。在漭央的威逼胁迫下,乌泽只能将自己收集到的奇珍异宝拿了出来当了两千两交给了凶神恶煞的漭央。
而漭央拿到银子后就不再为难乌泽,直接前去了满春楼。
老鸨得知漭央来意,根本不由分说,就要将人赶出去。还好暖茹听后及时赶来,将打算动武的人拦了下来。
漭央见到暖茹,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她来的晚些,自己怕是控制不住怒气了:“我是来赎你的。”
暖茹已经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本她是不信的,可当她站在漭央面前,看着眼前女子坚定的眼神,突然间就相信了。
“我们满春楼的花魁可是两千两银子就能赎走的?至少于一万两免谈!”老鸨极为嚣张,直看得漭央就要压不住窜上来的火气。
若不是顾虑暖茹在身边,她怕是早就掀了这满春楼。
又拎着乌泽当了不少家当,这才凑够一万两,可谁知老鸨又提价到十万两。
漭央终是再压不住怒火,拉住旁边的暖茹问道:“你想不想离开此地?”
暖茹本想摇头,她实在不忍对方来回奔波,可她做梦都想离开此地。漭央瘦削的手臂坚挺有力,让她说不出谎话。
“既如此,就当你是默认了,不管一会发生何时,你都不要怕我,我定是不会伤你。”漭央说完,紫绸从袖中腾空席卷向众人,整个满春楼都被卷的七零八落。
“走!”漭央趁乱一把抱住暖茹飞身离开了满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