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炼器道场出来,言修没在外面多停留,抱着本炼器术要义的书便直接回了住舍,继续开启自己的看书时光。
接下来的日子,与以往无甚大差别,看书、练气、炼体、领悟剑法,老四样。
不过每当遇到疑惑的时候,他就会去一趟炼器道场找老妪答惑,时间一长,便和老妪熟稔起来,却始终不知道老妪的名号。
他向元生和魏宁两位师兄打听过老妪的事情,结果连他们两个都对老妪的底细毫不知情,只说老妪很神秘。
当然,言修时不时会被油腻性感女人白伶逮到,免不了要受到一番“折磨”。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哪里偷偷进修了,土味情话说得越来越溜。
“小言修,你是不是胖了?”
“……?”
“为什么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了?!”
“……”
“小言修,你别说话了。”
“……?”
“就算你不说话,我的脑子里已经都是你的声音了。”
“……”
“小言修,你知不知你有一个缺点?”
“……?”
“缺点我。”
“我希望你能做到一点。”
“哪一点?”
“离我远点。”
“小言修说的不对,应该是…爱你多一点。”
“……”
……
后来,言修实在受不了这个女人,干脆以毒攻毒,直接拉出季鸣来对付她…正所谓恶人还须恶人磨。
这俩一见面,当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你一句,我一句,句句说给言修听,俩人斗得不亦乐乎,可怜言修受到双倍土味情话的轰炸。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提议他们俩单独约个时间和场地,好好一较高下。
然而,这俩货都不愿意,非说要带上他,要他做裁判。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于是,那一天,言修终于知道,何为三寸不烂之舌,一下还出了俩,他们俩真的是没有最土,只有更土。
再后来,他便力求避免俩人见面,可是这俩货好像相互较上劲儿了,竟是见到他就会问,“死胖子(死变态)怎么没来?”
渐渐的,这俩货见面谈论的中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了转移,不再是围绕着言修展开,虽然还是斗嘴吵闹,但是在言修看来,他们越来越像是欢喜冤家。
于是,言修有一种当了红爷的错觉,歪打正着,还真把他们俩撮合成了一对儿。
… …
夏去秋往冬落雪,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又到了年尾。
楚良回家省亲,季鸣陪同白伶去了玉槐城游玩。
言修独自在住舍望着窗外的寒江飘雪。
眼看又要到新年,上个新年是在林家,那是他前世今生度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他取下斜插在发髻上的白玉冰魄簪,拿在手里把玩。
他好想念林母林父!
但是因为他与林然之间的关系闹到那步田地,他觉得自己没脸回去见他们。
林然和叶清秋在前两天来找过他,想要他一起回乱石城看看,他躲着没去见她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更不知道回乱石城该何去何从。
继续住在林府?
还是跟叶清秋去城主府?
难道回言家那个破败不堪的小院?
思来想去,还是留在灵岚宗更适合一些,但愿林母林父不要怨他。
“发什么呆?”
苍雪冷不丁的开口说话,把言修吓一跳。
定了定心神,言修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想到过去的一点事情。”
“小男人就是多愁善感。本座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从不忆往伤秋。”
言修一滞,“你是在安慰我?”
“本座只是说个事实。”
言修没再搭话,披上纯白的呢绒大氅,便出了门。
今日宗内人迹寥寥,绝大部分的弟子都回了家,所以言修也就没再画上假伤,只是戴上个帷帽,在内门瞎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炼器道场。
一进道场,却见老妪一人独坐在蒲团上,微闭双眸,仿佛是在打坐冥想。
“老师,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言修近前问道。
“习惯了。”老妪睁开有神的眸子看向少年,“你是来解惑的吗?”
言修摘下帷帽放回空间戒指,然后在老妪对面的蒲团盘坐下去,回道:“不是。”
“书看得怎么样了啊?”
“回老师。”言修的态度更加恭谨几分,“都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老妪满意的笑了笑,“有没有兴趣帮帮老身去炼器?”
言修心头一喜,“现在吗?”
老妪点点头,没有说话,起身往道场外走得很慢。
言修没有任何迟疑,赶紧起身跟上。
… …
纯白是雪季的主色。
寒雪轻悠悠的飘飞,没有目的的落在任意的地方,寂寥的内门无人清扫,处处都是没过脚踝的松软新雪。
有弯掉的雪松枝头,在积雪滑落的一刻,瞬间反弹回去,高速的摆动几下以后,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挺直模样。
一老一少在雪中缓慢的行走,留下两串延绵的脚印。
巨鳄峰最尾部的偏隅,有一处小石院,院墙低矮,院门看起来有些老旧,应该很久没人动过,院中满是积雪,上面没有半片脚印。
老妪伸手推开门,眼中泛起莫名的情愫,像是思念。
言修跟她走进院中,并没有开口说话。
安静一会儿后,老妪变戏法似的变出个扫把,递到言修的面前,说道:“小子,把这个院子里外都打扫打扫。”
听到这话,言修一愣,心想不是来帮忙炼器的吗?怎么变成卫生清理员了?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呆愣愣的接过来扫把,然后开始打扫院子积雪。
不打扫不知道,积雪下面是厚厚的枯叶,一层叠着一层,鬼知道多少年没有清理过。
合着是拿他当苦力了。
老妪没管他,慢慢走出院子,然后离开了。
言修望着老妪离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啥意思?!
把他扔在这里就不管了?!
呆滞片刻以后,心生不满的言修,用力挥舞扫把,狠狠的扫着积雪和积雪下的枯叶。
然而,这枯叶实在太厚太敦实,而且还潮湿,根本扫不动,得用铁锹才行。
于是,他一把扔掉扫把,然后在院子里头乃至小石屋里头到处翻找,看看有没有铁锹之类的东西。
找来找去,不论小石屋里,还是小石屋外,整个院子,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满院的积雪和积雪下的枯叶。
而自己的空间戒指里面,除了一把无锋残剑,就只有一些灵石,根本找不出顺手的工具。
他气呼呼的蹲在屋檐下,抬头望着满天的飘雪,好生烦躁。
小爷不干了!
打死都不干!
……
……
天色渐晚,大雪依然下个不停。
石头小院中,一个满身落雪的少年,手持扫把清扫院中的积雪和落叶,眉间透着丝丝不耐。
老妪推门进来,看到他的表现,微微点头,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吧。明日再来。”
“好的,老师。”言修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简答的这么回答,然后同老妪一起离开了。
回到住舍,言修简单的沐浴了下,然后换了身衣服,来到床上,倒头便睡着了。
原本想好好睡个觉,谁知道那个老神仙不安分,又把他拉到灵魂意识空间,二话不说,抱着就亲,那叫一个热烈,然后言修就…晕了过去。
次日一早。
悠悠醒来的言修,捏了捏眉心,然后再次朝苍雪很不满的抱怨道:“神仙姐姐,你吸我的灵魂力量,我不反对。但是能不能换一种文雅些的方式?”
这是他第N次提出抗议,每次被苍雪拉去粗暴的吸力量,他都有一种被非礼的错觉……不是错觉,无耻的老神仙就是想占便宜,就是想老牛吃嫩草。
果不其然,苍雪的回答依然是,“不能。”
“那你下次能不能先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实在不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粗暴?温柔点不行么?你知不知道,你扑上来的样子,很可怕。”
听到温柔两字的时候,苍雪的面色很少有的露出一丝不自然。
在吸取灵魂力量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温柔过,只不过那样会让她的心头生出不一样的情愫,她不需要那种情愫,她只需要……占有。
于是,她面色一冷,果决的说道:“不行。”
“那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很霸道吗?”
“不觉得。”
言修:“……”
匆匆洗漱后,简单的吃点东西,言修直接去往巨鳄峰尾巴上的石头小院,继续清理院中的积雪和枯叶。
来到小院,他发现昨日清扫出来的一片区域,又被大雪覆盖,本能的便心头产生烦躁,好在很快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从屋檐下拿起扫把,重新清扫起来。
老妪来看了一眼,然后只是别有意味的笑了笑,没有进院子和言修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 …
一连十日,大雪从未间断。
言修没做别的,每日都是去往巨鳄峰清扫小院,即便整个小院的里里外外都被清扫的很干净。
现在的他,心思很沉静,不骄不躁,不去多想,拿着扫把就这么一下一下悠悠的扫着院子里的新雪。
老妪又来到小院门前,不同于以往几日,这次她终于迈进小院。
“老师。”言修停下手中的扫把,态度恭敬,“您来了。”
老妪微笑着点点头,只说两个字,“继续。”
然后,她便贴着院子墙角慢悠悠的晃荡,很像是在用步子丈量院子大小,时不时弯腰往地上打入几枚灵石。
在绕完一圈以后,她慢悠悠的回到院子中央,挥挥手,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鼎熔炉和一堆晶石扔在地上,熔炉齐腰,晶石各色。
她向专心打扫新雪的言修背身招招手,“小子,过来。”
听到话,言修转过身去,提着扫把来到她的身旁,看到熔炉和晶石,瞬间明了,便问道:“老师,是开始炼器了吗?”
老妪点点头,手上结印,脚下生出流光符文,向外撑开,一直延伸到她埋灵石的地方,然后便有淡黄色的透明光罩自撑开的圆形符文边缘升起,往头顶丈余高的一处蔓延,逐渐形成一个半球状的光影。
聚灵阵开启,周遭灵力汇聚,大有狂风席卷之势,院内灵气清晰可感的浓郁起来。
言修看着这幕,不禁啧啧称奇。
他此前从未亲眼目睹灵阵的开启,却是没想到仅仅是一个小型的聚灵阵,都可以如此气势磅礴,令人震撼。
没等很久,聚灵阵内的灵气浓度将要达到饱和,老妪很慈祥的笑着,对言修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
然后,她掏出一本很薄的小册子,交到言修的手里,说道:“按照这上面的印诀,催动灵炉。”
听到这话,言修不敢怠慢,赶紧打开小册子看了看。
印诀不算复杂,他也是片刻间就领悟得几近透彻,合上小册子,便对着灵炉合拢中食二指掐诀结印,立刻有灰白流光符印在指前浮现。
一旁,老妪看到符印的瞬间,满是皱纹的眉眼一凝,旋即流露出困惑的神色,却也没有急着说什么。
符印成型,言修挥手将其打入熔炉,“呼”的一声,暴烈炉火瞬间燃烧起来,火苗几欲冲出炉顶。
这个时候,老妪神色郑重的开口问道:“小子,你的灵根属性,你可知道为何?”
言修点点头,没有任何避讳的回答道:“知道,老师。我是融灵根。”
“融灵根?”老妪喃喃念着,然后额头的褶皱更深了很多,好像是在极力的回想什么东西。
安静了一会儿后,她把一块黑晶石和一块红晶石一同放进熔炉之中,说道:“把你的属性灵力注入灵炉。”
一听这话,言修没多想,就按照老妪的吩咐,调动自身灵力直接打入灵炉。
下一刻,只见那橙红的炉火忽然变作流金灰白色,气势更猛烈很多。
然而,不管炉内温度何其高,炉外丝毫不受影响,好似那炙热的气焰全部被封在灵炉当中。
旁边,老妪很谨慎的观察炉内变化,要知道她放进去的可是绝对相克的两种晶石,常理来说,必定爆炉,所以需要时刻做好防护的准备。
她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想验证融灵根究竟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无视生克规则,
不多时,两枚灵石融化混合,没有出现丝毫爆炉的迹象,甚至都没有任何排斥。
这个结果令老妪吃惊的瞪大双眼,她原本只是觉得这个少年是个炼器的好苗子,却没想到会好到这种地步!
言修感觉灵力有些不支,开口问道:“老师,现在可以了吗?”
听到少年的问话,老妪才忽而晃过神来,“可以了。”
余音未消,言修就停下了灵力的供给,长舒一口气,心想给灵炉供灵力还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至少对于练气士来说,是一项极其大的挑战。
要不是他的灵力比常规练气士磅礴不少,定是等不到晶石融化,自己就会先灵力枯竭从而倒下。
怪不得常规来说,只有筑基期的修士才有可能成为一名初级的炼器师,光第一步融铁就不是普通练气士能办到的。
老妪取出融铁水,细细的端详,眼中尽是异彩连连。
融铁水很快凝固,她挥手摆出工作台,将凝固的融铁放回灵炉炙烤,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便用钳子夹出,拿起锤子便对着融铁高速而有力的折叠捶打起来。
这个时候的老妪,气势大盛,手臂迅速的大开大合,孔武而有力,与先前好似耄耋的她判若两人。
“铛!铛!铛!……”
整个院子乃至整个天地间,除了寒风吹雪以外,好似就只有锤子击打融铁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妪将捶打过的融铁扔回灵炉,叫言修再次注入灵力融化。
这个步骤完全在言修的知识范围以内,从炼器术基础要义的古法炼器术上,他看到过要想提纯晶石而得到精铁,就必须要反复熔炼。
所以他也不废话,按照老妪的吩咐,往灵炉注入刚恢复少许的灵力,直至将那凝固的融铁再次完全融化。
老妪见差不多了以后,叫言修停手好好看着,然后自己取出融铁,凝固,折叠捶打。
时机差不多之后,她放融铁回灵炉,再叫言修注入灵力融化。
……
如此过程,反复几次以后,仅仅还是练气士的言修,开始面临丹田灵力枯竭的问题。
看见少年面色苍白,老妪料知他将要灵力不支,忙取出一枚补元丹让他服下。
补元丹入体化做磅礴灵力,继而被言修直接吸收,顿时令他感到恢复了很多。
老妪从灵炉中取出融铁,着眼看了看,还算满意,勉强称得上是精铁了。
她举起锤子。
“铛!铛!铛!……”
锻打之声在飘雪的天地间回荡,久久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