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愣愣地点头,下意识地伸出手,触到与冰棺一样凉飕飕的身体。
他的衣衫有些破损,手指可以轻易地摸到皮肉。
“你……是谁?”孟月轻轻地问,将手指向上移动,想要摸一摸人脸。
但是,那人却忽然离开,然后白烛再度亮起,微光中对方的脸把孟月惊呆了。
她下意识地探手过去,惊慌道:
“听寒……你的脸……”
焦黑的皮肉下,裸露着血淋淋的伤疤,他的脸已经被烧焦,松松垮垮地耷拉着。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是孟月还是第一眼便认了出来,他的眼睛是幽深的荧光绿,在这昏暗的棺室内也依然淡淡地放着光。
“你能醒来……吾便放心了……”
他调转身,背影有些佝偻,残破的衣衫贴在身上,沾着墨色的血迹。
孟月跳下桌子,拉过他的胳膊,担心地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
“吾……”听寒将出口的话被剧烈的干咳截住,他弯下腰,痛苦地捂着嘴。
那只剩白骨的指间,分明渗出了鲜血。
孟月扑过去,揽过他的肩膀,一把拽过他的手,望着触目惊心的鲜血,惊恐道:
“你……你受伤了?”
听寒慢悠悠地抬起脸,狰狞的脸上扭曲着阴笑,那幽绿的瞳孔顷刻间变成了红色,赤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孟月。
刚才还绞着痛苦的脸就那么抖动着,“哼……想不到……他竟能伤吾至此。”
孟月愣了愣,本来停在他肩上的手却小心地抽了回来。
那几乎滴血的瞳孔,让她想起了被剜心的瞬间,那张与听寒一模一样的脸。
她本能地向后缩,侧腰却顶在了桌子上。
桌子微微一晃,烛光也跟着晃了起来。
听寒将手伸过来,直直地捉住她的下巴,残酷地冷哼着:
“你怕了?”
孟月看着他,满眼的慌乱。
“吾可是用自己的身体寄宿了你的魂魄,这算不算为你奋不顾身?”
听寒的手指上还沾着鲜血,孟月嗅着血腥味,只觉胸腔里一阵激荡,她挣扎起来,用力将听寒推了出去,嚷道:“你是谁?你不是听寒。”
“吾与他本就是一心同体,如何不是同一个人?”
听寒倒退一步,身体如破灯笼般晃了晃,如此一捅就破的摸样,让孟月一阵心疼。
她扑过去,搂住即将摔倒的身体,连拖带拽地把他按到唯一的一个凳子上,眼神焦灼地嚷道:
“我信,我信你们是同一个人,这种时候就不要逞强了,让我看看,你到底伤了哪里。”
“你还算有点良心。”
听寒忽然侧头冷笑,他的眼神掠过孟月的脸,却被她那焦急的眼神震住了。
孟月拉过他的身子,随便乱摸,并忧心道:
“你受了内伤?”
一直盯着她的听寒被这双眸子瞪住,眼底的红光微微一闪,马上爆出剧烈的咳嗽,整个身体都歪进了她的怀里。
“内伤我治不了……但是总有可以医治的人……咱们出去,我带你找大夫。”
孟月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声音里也带了哭腔。
先不说眼前这个人有多么罪大恶极,但至少她不愿意看到他死。
“你走吧……”
怀里颤抖的人,忽然伸出手,用力地将孟月推了出去。
孟月本就重心不稳地搂着他,如此一推反倒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却发现面前低垂的眼睛已经再度变成了绿色。
她撑着手爬过去,半跪在他的面前,哆嗦着问:
“你这副模样,我如何能扔下你不管?”
“趁吾还清醒……快走……”
听寒再次推了孟月一把,但是这次的力道明显小了很多。
他弓着身,剧烈的咳嗽摇撼着他那单薄的身体。
孟月自地上爬起来,走到他身前,毫不犹豫地将他圈进了怀里,颤抖道:
“至少……应该告诉我……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听寒止住咳嗽,自她的怀里抬起头,瞳孔的颜色还是绿的。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开口:
“沧拔……是吾的……心魔……你……他对你……恐怕……”
“可是我现在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孟月帮他顺着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听寒的瞳色之所以会变化,恐怕就是他在与心魔做斗争。
她借着烛光环顾着四周,想要找个可以让他躺下来休息的地方。
但是这间棺室虽然宽阔,却只有水晶棺,连张像样的床榻都没有,而且这里的温度比较低,以听寒现在的体质,寒气还是会侵入身体的。
虽然再次经历了生死,但是孟月很清楚,听寒没有要她的性命。
他不想她死,这份心思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便是她坚持留下来的原因。
听寒在她的怀里感受着难得的温暖和平静,一直绷紧的神经慢慢地缓和了下去,竟然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孟月害怕自己乱动将他吵醒,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硬地站着。
她的身体没有异常,也不像是刚刚经历了剜心的人,甚至连痛感都没有。
她抬起手看了看,竟然也是有血有肉白皙光泽的皮肤。
究竟是因为何种原因她能够再度还魂,这具身体又是何人的?
这些疑问一直穿梭在她的脑子里。
但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听寒,现如今却是遍体鳞伤,她不好发问,只能在心底猜测。
许多想法层出不穷,让她心神俱疲。
不一会儿,竟然也跟着睡着了,而且还保持着站姿。
孟月是被怀里那双游动的手惊醒的。
听寒本来搂着她的手,竟然毫无预兆地探进衣衫,凉得她一个哆嗦,也就醒了过来。
低头时,怀里的听寒已经变成了沧拔,赤红的眸子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孟月警惕地跳开,退到桌子对面,借着白烛的光打量着他那红彤彤的眼睛。
“我听听寒说过了,你是沧拔……是他的心魔……”
孟月低低地发话,揉了揉站得酸痛的双腿。
沧拔勾着唇角,调笑道:
“他倒是心疼你,恐怕会劝你离开他吧!”
“你……为何占据了他的身体?”
孟月皱眉,不想针对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浪费时间。
她比较关心听寒的身体,对沧拔却还是有些顾虑的。
“是他占据了吾的身体!”
沧拔挑了挑眉,自椅子上盘膝而坐,唇角的血迹有些刺目,但他却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