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进来收碗时,被吓了一跳,难以置信地问:
“你都喝了?”
听寒点点头,抱着紫砂壶疯狂灌水。
“剩下点也没关系……反正浪费的是你家的粮食……”
孟月有点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听寒抬头笑笑,无所谓地喝光茶水,递到孟月的跟前,低语:
“你若不好意思,便为吾泡壶新茶吧。”
孟月点点头,对听寒的隐忍力刮目相看。
她重新泡了一壶茶,端到他的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揪心地看着他,问道:
“你明知道我故意整你,还那么傻作甚?”
“好久没吃过你做得饭菜,吾自然是不想辜负你的心意。”
听寒抿着茶水,笑容却氤氲在茶香里。
孟月感动地瞪着她,心里虽暖,但嘴上却硬着:
“你少哄我开心,我又不是小丫头。”
“于吾眼里,你怕是长不大了。”
听寒放下茶盏,眉眼传情地瞅着她。
孟月心下一紧,眉头微微皱起,红着脸嚷嚷:
“不要说得和爹爹一样。”
听寒笑笑,眉眼弯出好看的弧度,眼中更是璀璨,似有繁星乱闪。
孟月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便灌了口茶水,低头玩弄自己的手指头。
微热的茶水缓缓下肚,胃中却一阵翻江倒海,汹涌的液体涌了上来。
她没憋住,直接捂着嘴冲出了房门。
听寒见她身体不适,捏了个传音决将妖界的药师唤来,把她按在睡榻上诊脉。
孟月挣扎着摇头,死活都不肯伸手,胡子花白的老药师无奈,只能朝听寒投去求助的眼神。
听寒坐在床头,沉着脸扯过她的手臂,担心道:
“最近你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吾甚为担心,既然穆药师来了,便让他瞧瞧,吾也好安心。”
“听寒,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清楚,就是吃坏了东西,不用这么一惊一乍的。”
孟月缠住他的胳膊,撒娇卖萌般嘟囔着。
听寒没有心软,钳制住她的胳膊,直接递给了穆药师。
老药师也算是妖界的老前辈了,从未见过自家少主如此担心过哪个妖女,且又见这姑娘与他没有丝毫距离感,便不得不猜测这是少主瞒着众人藏着的侧夫人。
他轻轻地将手指扣在孟月的胳膊上,细细一探,然后眉飞色舞地喜庆道:
“恭喜主上,夫人这是有喜了。”
屋内的气氛急转直下,老药师一脸喜悦,孟月和听寒则是满面尴尬。
“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嘛!”孟月支吾着,转身藏进被子,以后脑勺对抗穆药师的误解。
听寒也没解释,只是堆着笑送走了药师,并嘱咐他此事不得外传,又让他开了几副安胎的药。
再回屋时,孟月已经坐了起来。
她瞅着他,干咳一声,难为情地开口:
“沧拔的事还是要抓紧时间,我如今也是分外金贵,总在你这里藏着也不是办法。你还是早些安排人送我回去比较妥当。”
“你早知道自己有孕在身?”
听寒与他并排坐在睡榻上,但眼睛却瞅着地面,一张侧脸凉飕飕的。
孟月点点头,老实道:
“我好歹也懂些医术,自然知道些。”
“吾一直以为你口中的嫁为人妇不过是气话,原来……”
听寒垂下头,手掌在袖管里握成拳。
“这种话我不会胡说,自然是真的。只是你不相信而已。”
孟月伸腿下床,脚丫子刚刚着地,就被听寒抓住了脚踝。
他低着头,声音亦是低入了尘埃,嘴唇动了动,小声道:
“既然有孕定当小心呵护,吾去熬药,你且休息吧,不要下地到处乱跑。”
孟月摇摇头,无所谓地嘟囔:
“不过才三个多月,不用这么小心,你太多虑啦!”
“吾让你歇着,你便歇着!”
听寒冷冷地吐出句疑似命令的话,将孟月定在床榻上。
她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很残忍。
所以也就老实地闭嘴,钻回了被子。
事后,听寒忙进忙出地端茶倒水,孟月一来张口饭来伸手,一通折腾后,她反倒不好意思了。
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与听寒可是半文钱关系都没有。
见他如此上心,不知怎得总会有些酸楚。
某日入夜,孟月终于没忍住,拽了他那喂药的手臂,小声道:
“这些事,本与你无关。我看着有些过意不去,不若你早些送我回去?”
“你放心住着,我自有安排。”
听寒舀了药汤,吹凉后递到孟月的唇边。
她愣了愣,还是仰头喝了进去。
苦涩的汤药灌进五脏六腑,苦得她浑身发麻,心情也跟着苦了。
她抢过药碗,纠结道:
“我自己有手有脚,不用喂啦,你去忙吧,不用总陪着我。这屋子有结界,若是沧拔找我麻烦你再来救我便是。你好歹也是妖界之主,身怀大任,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吾的心意,你岂是不知?”
听寒垂下眼帘,眸色瞬间熄灭。
孟月一惊,不知道他所谓的心意指什么,只能敷衍道:
“我怎会不知道?你对我有愧嘛!不过,我已经不怨你了,你大可放宽心,不需要对我这么好。”
“有愧?”听寒幽幽地重复,慢慢抬起头,他的脸沉在月光里有些看不真切,眸中翻滚的情绪汹涌而来,差点把孟月溺死其中。
他把药碗放到桌上,转而拾起她的手。
滚烫的温度几乎能够把人灼伤,孟月错愕地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觉得胸腔里扑腾着凌乱的心跳,搅得她心烦意乱。
“吾对你……岂止有愧……”
听寒慢慢靠过来,眉眼顿显清晰,他揽住孟月僵硬的肩膀,呼吸近在咫尺。
孟月捂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忽闪着迷茫的大眼睛。
她的眼底有两个小人在打架,电光火石之间,听寒的鼻息已经划过了脸颊。
“听寒……”
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然后撑开手挡住了渐渐靠近的心跳。
“我……已经……嫁人了……我的夫君是冥界之主……”
孟月抬起脸,眼眶里翻涌出决然的情绪,眼角湿润,似有泪光在闪烁。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或许是为了纪念逝去的爱情,亦或者是为了悼念他们之间错过的曾经,更或者是对墨九君的愧疚。
不管哪种,都在提醒着她,眼前的人已经与她擦肩而过,便是肩膀磨出了茧子也终究只能是擦肩。
所以,她该认清自己,并果断地提醒他自己的身份,以及回不去的曾经。
显然,孟月的话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听寒的手已经滑下肩膀径直箍住了她的手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按在睡榻上,双手抵在枕头的上方,完全被钳制在听寒的面前。
而一直以冷静出名的听寒就像是点燃的火种,眼神灼灼地盯着她。
迷离的眼眶中更是翻滚着熊熊火焰,烧得孟月脸颊发烫。
她僵硬地扭过头,躲开他那让人无处遁形的眼睛。
“月儿……吾……想要你……”
这是孟月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在听寒的影子慢慢罩下来之后,她竟然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慌张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