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寒在我家生活了数百年,我对他可是有养育之恩的,于情于理你也不该这般没有礼貌,竟然还削了我的床铺。”
孟月自棺材里爬出来,站在床边旁若无人地抖动她的被子,将木屑倒在地上,重新整理好床铺。
听寒抿嘴偷笑,转身拉过若桐的胳膊,警告道:
“这里不是你该来得地方,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你们……”
若桐咬牙切齿地挥剑来劈,剑锋还没碰到孟月的被子,就被听寒的结界挡了回去。
他扯过她的胳膊,甩在墙壁上,那双沉静的眼睛却似有愤怒在燃烧。
妖后娘娘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扑在听寒的怀里捶着他的胸脯,嘴里骂骂咧咧:
“我早知道你心里藏着个小妖精,不想你竟然把她领回家来,明日我便告诉父王,断了给你的支援。”
听寒拧眉,面色越发难看,他提起妖后的手腕,拖拽着往屋外走。
孟月难得清静,马上挪到窗边阖上窗子,又拉上厚重的窗帘,这才再次钻回被子,闭着眼睛假装听不到楼的吵吵嚷嚷。
听寒解决了难缠的狐狸精,再来看孟月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了。
棺材里她的面色不是太好,镀了一层烛光却已经暖和不过来了,死灰色的面色让他一度以为她这是没了气息。
他伸出手,在她的鼻尖下探了探,有温热的呼吸,但手指触到的皮肤却一片冰凉。
孟月说过,月儿死后她成了孤魂野鬼,只是暂时借了具水蛇的身体才能保持人身。
只是,听寒没想到,现在的孟月居然没有体温。他摸了下她冰凉的脸,眉眼里的心疼如月光般罩了下来。
虽然他在竹屋外设下了结界,但是沧拔的实力深不可测,他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会再次死于非命。
他们好不容易才相见,好不容易才冰释前嫌,虽然好多的事情都还混混沌沌地看不真切。
但有一点他心里最为清楚,至始至终他都爱着她,哪怕沧拔每每都会拿劫数说事,哪怕她已经嫁为人妇。
所以,当听寒看到再无防备和拒绝的孟月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忽然就被揪住了心尖,一阵生疼,忍不住再次探手过去,拂过了她的额头。
细细的一层汗水,透着冰冷的温度。
也就是这些细微的触摸,将孟月吵醒,她睁开惺忪的睡眼,问道:
“你的若桐走了?”
就是这听起来带刺的话语,在听寒想来却有些甜丝丝的味道,让他宁愿想象成她这是在吃醋。
事实上,孟月不甚友好的开腔却也有些闹别扭的成分。
就在刚刚,她还梦见那个趾高气昂的狐狸精扛着她那把银剑,指着孟月的脊梁骨,恶狠狠地骂: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敢来勾引我的夫君,真是下贱。”
孟月有点愤懑,明明若桐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若不是她被推下了噬魂谷,想必现在坐在妖后位置上的应该是她才对。
当然,这些都只是想象,孟月很清楚,他们之间早已一清二白。
除却那些偶尔还会出来闹腾的小委屈,其他什么你侬我侬都不复存在了。
她问了这话,出口就后悔了。
然后扭过头,撅着嘴低喃:
“妖界的妖精们似乎不太欢迎我,所以……你还是早点解决了沧拔,把我送回去吧。”
“吾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听寒站在她的床头,眼神清淡地瞅着她那张气鼓鼓的脸。
孟月察觉到深沉的凝视,侧头看着他的脸,疑似伤感地问:
“妖界和孟庄你更喜欢哪个?”
他们的过去是那么近又那么远,让她忍不住想要确定,那些曾经的美好,都真的只是美好。
听寒微微一笑,坦白道:
“孟庄远比这里安逸自由。”
“可惜,咱们都回不去了。”
孟月叹了句,慢慢闭上眼睛。
她只是惋惜,自打景乐之变成了墨九君,自打她从月儿变成孟月,孟庄就离她越来越远,甚至成为了一个最初的梦想。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所谓思乡的情绪竟然不是回家找妈妈而是回到孟庄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
她终究还是个没有追求的人。
听寒没有接话,不管孟庄还是妖界,只要有她的地方他都会珍惜。
他本就无根,不会像她那般有如此强烈的思乡情结。
但是转念一想,或许她的思乡正是印证了她的心境,她不幸福,那个人无法给予她家的温暖。
这个念想把他吓了一跳,让他的小心脏久违地恢复了活力,竟重新激烈地蹦跶了几下。他甚至觉得,他还可以在孟月的心里保有一席之地。
怀着不纯洁且自私的想法,听寒失眠了。
一夜无眠,心如火烧,某些情绪像草一样在一夜间疯狂生长。
孟月起床后,在二楼做了会儿广播体操,全身通畅后下楼准备早餐。
刚拐进书房,就见听寒歪在睡榻上丝毫没有身为妖王的威仪。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友好地问了句:
“你想吃什么?”
听寒转了身,眼睛通红,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
“你昨晚干什么了?怎得成了夜猫子?”
孟月顺口一说,转念一想,他真的是一只猫。便端来一杯茶水,递到他的面前,嘱咐道:
“如今没有老鼠可抓,早些睡觉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你不是日理万机么,若是累坏了身子骨,不怕冥界打过来?”
“你在担心吾。”
听寒接过茶盏,浅笑着抿了一口。
孟月并不掩饰,点头道:
“那是当然,我在你的地盘上总归要有危机感,你若是倒下了,谁来收拾沧拔,谁来保护我?”
“他不过一心护主,你的偏见……很深!”
听寒小心地看她一眼,垂眉解释。
但孟月显然没有那么大度,抢过他的茶盏,生气地嚷:
“他把我穿成了筛子,让我如何不偏见?若不是看在你我认识很久有些羁绊的份儿上,我恐怕连你也会记恨很久的。即便是现在,你若再干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我当真要与你绝交,以后再不与你往来。”
听寒见她生气,马上噤声,为难地看着她,悬空的手想要抓住茶盏。但孟月已经站了起来,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桌子上,扭身出了房门。
因得听寒早上的表现不够好,孟月一肚子冤枉气无处发泄,便在熬粥的时候放了很多食盐进去。
她在厨房吃饱后,就将一锅毒药般的食物端到了听寒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去院子里浇花,你自己慢慢吃吧。”
她扔下一句凉凉的话,扭头就走。
被留在桌前的听寒只好自己动手,刚喝了一口就变了脸色。
他自然知道孟月这是存心报复他,但是又不好浪费了她的心意,便硬着头皮将一盆粥都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