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月池本是天然泉水形成的池子,之前受淹死鬼的垄断已经荒废了,如今被孟月捯饬了一下,反倒成了温泉,没事儿和秀秀泡泡澡,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她们画眠轩本就少有人来,唯一的常客就是景乐之,这厮好歹也是代班国君,又面临着景云之的围城之困,平常忙得晕头转向,只晚饭时会定时定点地跑来瞧一眼孟月,心情好就陪她吃顿饭。
今日是个例外,孟月本就打算泡澡来着,既然有外来人口,就让他自己与欲望决一死战吧。
景乐之被绑着,四肢动弹不得,唯一的视野还被殒巾挡住,隐隐约约能看见孟月光洁的大膀子在水池里上下翻滚,四周都是潺潺的水声,以及她若有若无的欢声笑语。
对于成年且没有娶妻,万事沉稳又克制的男人来说,这种不怀好意的挑逗实在太过刺激。
景乐之堂堂皇子,怎么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却被孟月戏耍到理性差点决堤。他咬着牙,压住胸腔中的怒火,整张脸都仿佛在燃烧一般。
泡澡的孟月回头瞅一眼动弹不得的景乐之,乐呵呵地嘲笑:
“殿下,感觉如何,是不是通体舒畅?”
景乐之的嘴被黑丝捂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哼哼唧唧地回应。
孟月抖抖身上的水珠自池子里走出来围着景乐之转了一圈,做出无情地总结:
“殿下是真该娶亲了。”
“呜呜哇……嗯嗯……哈……”
景乐之咬牙切齿,连骨头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孟月乐呵呵地趴在景乐之的肩头,感受着他的颤抖。
“这些黑丝半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殿下好好享受,月儿先行告辞了!”
她甩甩湿漉漉的长发,从景乐之的身前蹭过,顺便把新鲜的体香留在原地。
回到厢房,秀秀和子然的久别重逢已经结束,他们相视无言地在窗前对望,看得孟月都不好意思进去了,只能扒在门框上,轻轻地敲了敲门。
屋内的有情人同时应声望过来,秀秀笑容满面,自窗前移动过来,亲昵地牵起她的手,感动道:“多亏月儿,才能解开我们之间的误会。”
“你们之间有误会?”孟月笑了笑,跨步走进屋内。
“月儿姑娘帮了我两次,我真是无以为报。”子然用孟奶奶苍老的声音说出这番话,听得孟月后脊背凉飕飕的。
她摆摆手,无所谓地笑笑:“姐夫这就见外了,月儿和秀姐是什么关系?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们能幸福美好的生活在一起,就是对我最大的感激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应该亲自告诉长殿下,毕竟……”子然惆怅地垂下头,眼神渐渐涣散。
“姐夫想说我不拦着,不过,若是殿下欺负你,我倒是可以教训他一顿。”孟月将攥紧的拳头在面前挥了挥,顺便紧了紧转魂梳的黑丝。
“月儿切勿和长殿下硬碰硬。”秀秀打断他们的谈话,小心地提醒。
“谁让殿下不放我回家呢!”
孟月恼着脸,心情也很复杂。如今,孟奶奶的尸身就算保住了。可子然终究不是孟奶奶,孟月还是家破人亡的状态。
“我听秀秀说,月儿的爹爹无故失踪了。我倒是想起来,还是孤魂野鬼时见过鬼吏抓了个满面伤痕的大叔,听鬼魂们传说竟是孟家后人。我当时还纳闷,不知孟家后人可有分支?”子然从窗边走过来,因得装在孟奶奶的身体里,他的行动并不方便。
孟月听到满面伤痕,当即扑过去拽住他的衣襟比划起来。
“那大叔是不是这么高,脸很丑,都是伤疤。穿着黑色的袍子,笑起来特别难看?”
子然点点头,被她过分夸张的比喻吓了一跳。
“那是爹爹!”孟月惊呼,直接拉着子然转起了圆圈。
一旁的秀秀不方便打扰,但是又担心子然的身体受不了折腾,便走过去拉住他,劝道:“你还不详细说说,孟老爹如今是什么情况?”
“现下冥界大乱,我哪有机会见到他?”子然目露难色,被孟月转得头晕。
“那姐夫见到爹爹的时候,他还好么?有没有病歪歪的?有没有被人虐待?抓他的鬼吏很凶悍么?”
孟月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地问了很多问题,本就温吞吞的子然被堵在墙角,一时无从接话。
秀秀晃晃孟月的肩膀,劝她镇定些。
孟月抹一把额前的汗水,声音里有了哭腔。
“我只是想确定爹爹是不是还活着?至少不会被冥王暴打得魂飞魄散。”
“我想……应该不会有事。”
子然终于接上了话,眼中闪过清淡的光芒。
他友爱地拍了拍孟月的发顶心,笑着安慰:“冥界受难,人手严重不足,依我之见孟老爹只是被冥王抓回去帮助冥界的。”
“可是我们孟家与冥王有仇!”孟月坦言,不太敢承认冥王能够放下仇恨。
子然笑了笑,极度不协调的肉褶子堆了一脸,“在回来之前……我听说冥王已经赦免了孟家的罪。”
“怪不得我招魂的时候后背都不疼了,原来是冥王他老人家没有拿鞭子抽我。”孟月自言自语,恍悟般扬起脸,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子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靠不到她的思维频率上,只好堆着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孟月心怀感激,觉得子然带回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拉过秀秀,夸赞道:
“姐夫真是福星,我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今天,就由月儿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一桌大餐。秀姐就老老实实地陪着姐夫,叙旧也好你侬我侬也罢,尽管二人世界,晚饭由我全权负责。”
说罢,还推了秀秀一把。
秀秀和子然撞到一起,脸红红地垂下头。
孟月欢快地撒开腿,一蹦一跳地奔进厨房。比起孟家的寒酸,画眠轩可是应有尽有。她很久不下厨,技痒的很。
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孟月本着好事成双的精神,准备了六个人的饭菜。除了子然和秀秀,还叫上了天里,当然也有景乐之。
最后还做了一道红烧鱼,摆在厨房最显眼的地方,供着不知所踪的听寒。
孟月觉得,孟奶奶之所以不回来,一定是被冥王留下了。至于孟老爹,他现在也还好,至少知道他并非被贼人掳走。
这样一来,唯独放不下的就只有听寒。尽管拇指书神保证过他的生死,但是这么长时间他却连报平安都没有。
晚饭上桌后,天里来传话,景乐之身体不适不来了。孟月在门后偷笑,打算晚上做点小点心拿去端和殿赔礼道歉。她今天心情大好,也就不介意被人家占便宜的事情了。
晚饭吃到一半,孟月想起锅灶里还烤着炊饼,便起身去拿。刚进厨房的大门,就见一条影子端坐在餐桌前,全神贯注地吃着那条为听寒准备的红烧鱼。
平静的吃相,笔挺的脊梁骨,以及一成不变的黑色宽袍,甚至是肩膀的宽度,都让孟月有股热泪盈眶的冲动。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好像怕吵醒美梦一般,低低地问道:“听寒,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