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夹在两股滚烫的视线之间,焦灼忧虑地僵硬了四肢,她晃晃头,看了看景乐之,又侧过身望住景云之,愕然瞪眼,怒斥道:
“奶奶都已经仙去,你们却连她的尸身都不放过?我们孟家与你们有何仇怨,你们竟处处紧逼,莫不是我一再手下留情,你们早就被咒死了!”
景乐之离她比较近,见她如此生气干脆拉住她的胳膊,护在怀里,承诺道:
“你误会我了!孟奶奶的事我只是不忍心告诉你……”
“不忍心?有何不忍心?那是我的奶奶是我的亲人,长殿下虽然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是月儿并不欠你。你莫不是打算用奶奶来威胁我吧?”孟月甩开他的胳膊,退了半步。
身后的景云之覆了上来,搂住她的肩膀,贴到耳边呢喃:“想要用孟奶奶来威胁你的人是小爷我。”
孟月猛然回头,盯住景云之拧的笑脸。
她冷哼一声,哑然道:“月儿只是个神婆,对二位殿下来说真的如此重要?还是说,你们根本是在为彼此的不忍心找了个借口?”
“这话小爷倒是头一次听说,你倒是说说何为不忍心?”景云之挑眉,笑容依旧。
孟月凝住他的眼睛,冷声继续:
“自古皇位之争必有输赢,兄弟相残更是常有的事。现如今你们表面上看斗得你死我活,可终究没有撕破脸。甚至连阴谋诡计都没用,反倒是顾念着彼此的兄弟情谊,把我夹在中间反复利用。”
“小丫头啊,你还真是简单粗暴!”景云之揉揉她的发顶心,忽然笑得春光灿烂,仿佛刚才的一番话都只是说笑而已。
孟月挣开他的手掌,仰头道:
“月儿只是看不惯你们的阴险狡诈,明明是路人皆知的事实却要装出独善其身的模样,在月儿看来真是恶心!”
她铿锵的声音像是一把尖刀,在景家两兄弟的心脏上生硬地划过。
景乐之认识孟月也算有些时日了,虽然知道她是个过分直接的孩子,可是再次听到这些不会拐弯的话还是会心惊胆颤,有一瞬间,他是真想杀掉她算了。
而景云之更是觉得可笑,本来以为孟月是深藏不露的,如今一瞧却是白纸一张,纯洁得连他都忍不住要佩服一把。
这个红尘浊世,谁人心里能没有阴暗?
即使不悦也要藏着掖着,顾忌无数人的脸面,顾忌自己的威严。
这是皇家人惯用的伎俩,所以这兄弟二人才会是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模样。
“月儿姑娘,你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天里捏着心跳,小心翼翼地靠过来,把她从景云之的身前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声提醒。
现如今,景家两兄弟就是定时炸弹,谁也说不好他们会以怎样的方式爆炸。
天里看多了景乐之的杀戮,也看多了他的笑里藏刀,可是孟月却是全天下唯一一个敢在景家两兄弟面前说大实话的老实人。
“天里大人,你不要拉着我。月儿只是搞不明白,为何他们要参与这么无聊的争斗,为何还要拉着月儿一起。”
“如果说这种抢来争去是他们的嗜好,那月儿无话可说。可如今月儿几乎家破人亡,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同情心,作为未来大唐国的国君,这种自私自利的想法真的好么?月儿是真的替天下苍生惋惜,竟将美好的未来交给了这么不靠谱的人!”
孟月甩甩袍袖,生气地走回景乐之身前,扬起不屈不挠的头颅,霸气地问:“月儿再问殿下一遍,爹爹在什么地方。殿下若是执意隐瞒,那月儿可就不客气了。”
景乐之闻言,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进了黑暗。他只觉胸口烦闷,仿佛隐藏的心事被人看穿一般。
他拉住孟月的手,在身侧紧了紧,靠过去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威胁道:
“你若与本王同去,本王便告诉你。”
“这是威胁?”孟月淡淡地看着他,眼底都是寒心和失望。
她本以为景乐之救她多少有点人性的不忍和善良,如今看来,不过是唯利是图的感情债。
他用救命之恩来笼络人心,顺便给孟月洗脑,让她甘愿为自己所用。
但是,这样想却让孟月既寒心又难过。至少,她以为他们之间还有些看星星看月亮聊人生哲学的情谊,但其实不过是主人和狗的关系。
孟月慢慢转身,将景乐之寒凉的目光扔在脑后。
“二殿下,我跟你走,对我来说咒死长殿下只是分分钟的小事情。”
孟月缓步停在景云之的面前,平淡的语调里忽然多了些血腥味。
这种公然与景乐之为敌的言论引来了玉箫等人的愤慨,他们拔出刀,直指孟月的后脑勺。
但是她依旧没有防备地将最柔弱的后背露在众人的视线里,用自己弱小的身躯挡住了景云之的要害部位。
“月儿!这种话可不是玩笑!”天里出言劝说,话语里满是急切,他不想让她继续刺激景乐之。
但是,孟月显然铁了心,慢慢转过身,无所畏惧地瞪着景乐之,冷淡道:“既然长殿下都要死了,我跟着你还有何好处?”
“既然如此,休怪本王不念旧情!”景乐之终于被激怒了,眉心处燃起绿火,眼中也是杀气冷凝。
他调转身,朝玉箫等人使了个眼色,继而退到稍远的地方,圈起手臂抱胸而立。
玉箫掌心结印,金光乍现。金色的罩子自他的手心里冒出来,将孟月和景云之一起锁进了结界。
孟月不躲不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景乐之,如果眼神似箭,恐怕景乐之已经死一百回了。
“你这是在保护小爷?”景云之贴在孟月的身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正在用自己单薄瘦弱的小身板挡住了有利的攻击方位。
孟月叹了口气,微微歪头,嘲笑道:“二殿下还是想想怎么活着出去吧!被自己的亲哥哥关进笼子,真是丢人现眼!”
“你这话真是难听!”景云之不以为然,笑容兀自绽放,仿佛他们并非被困在结界里。
孟月知道,如果不是她挡在景云之的身前,如果不是景乐之还顾念着旧情,恐怕并不是把他们关进结界这么简单。
毕竟,结界是防守用的,如果论攻击,还是天里的杀伤力比较强。
但是,天里只是安静地站在景乐之的身边,目光担忧地看着他们。也就是说,景乐之并没有动杀心。想必,景云之也是知道的。
“殿下,你为何如此讨厌自己的兄长?那个皇位真的有这么好?依月儿之见,坐上皇位就等同于孤家寡人,还要想办法讨好周边几个国家,整日里担心被灭国,这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有什么好的?”孟月歪过头,扫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景云之。
“是啊!没什么意思!”景云之敷衍地答了一句。
孟月摆正脸,瞧着结界外已经恢复成面目表情的景乐之喊道:
“殿下,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二殿下的救兵很快就会到了,区区一个结界,根本困不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