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今日我的曾曾曾爷爷……他们……还要我升仙……回冥界去呢……”
孟月有些担忧,这些事说出来不知道听寒会作何感想。
但是,在她一无所知,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总归是好的。
果然,听寒的眼睛渐渐睁开,眸色也染上了月光,一触即发的距离感稍微缓和。
他抽动唇角,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笑了笑,进而走过来,摸上孟月的发顶心,叹息道:“你啊!竟然连障眼法都识不得?”
“障眼法?”孟月扬起无知的脸,目光忧虑。
“你觉得,孟家是何原因,愿意放弃神位坠入轮回?如此深仇大恨,又岂能轻易化解?”
听寒无奈,落在孟月发顶心的手默然垂落,他望着茫茫苍天,脸色又不好了。
孟月继续无知,扯过他的袖子,正经地问:“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奶奶只告诉我,是因为得罪了冥王。”
“孟家与冥王的恩怨,吾不便多提,但有一点你务必当心。”
听寒收回眼神,面上浮起担忧,眼中亦多了纠结。
他倾身过来,握住孟月的手,寒凉的掌心微微濡湿,贴在皮肉上难免不适。
孟月垂下头,望着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错愕地抽动指头,不太情愿地挣扎起来。
听寒死死地拽着她,并大力地扣住她乱动的身体,在她耳边低沉地警告:
“日后,你必将恶鬼缠身,孟家的仇怨你可担当得起?”
孟月摇头,可怜兮兮地扯住他的衣襟,眼中水光流转,嘟囔道:
“你是说,我会被冥界寻仇?可是……可是我并不是故意的……那个冥王的儿子……他是自己找死……”
“迟早都会如此,冥界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听寒淡淡地解释,唇角的温度更加阴寒。
他不想把孟家的生死大权交付在孟月手里,一则质疑她的实力,二则担心她的情绪。
他看得出,孟月是个不够精细的人,对于仇恨根本没有认知。
“如果我代表孟家和冥王谈判,他会不会网开一面?”
孟月打着小算盘,想着把这段千年的仇怨用最简单的方法化解。
毕竟,冥王这么大一个人物,总要顾及些不知者吾无过的大道理。
“实在不行,我就嫁给冥王,再给他生一个儿子。”
孟月连这种没皮没脸的办法都说了出来,惊得听寒当即松手,对她嗤之以鼻。
他躲在树下,实在想不通,她的脑子里到底钻进了什么东西。
“你看,我们孟家就只有老弱病残,和冥王斗简直就是以卵击石,当务之急还是低头认错,寻求宽大处理。”
“我还年轻,身体也不差,不出一年,一定能生出儿子。再说,他冥王不可能只有一个儿子吧,如果嫁冥王不成,就嫁给他的其他儿子,生个孙子也是可以脱罪的。你不要对我期望太高,我是打不过这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的。”
听寒几乎吐血,胸腔里怒火中烧,将他的脸都染上了红晕。
可是孟月却越说越兴奋,最后竟编出了一段有情有义的懵懂爱恋。
他不得不承认,孟月确实不适合报仇。
“前面还有池塘么?”孟月将自己的大计划说出来后心里舒坦了很多,她扬着头,额前发丝被月光挑衅,飞舞得很是张狂。
她望着湖水,心情如湖面般开阔平坦。
身侧的听寒脸色几近发青,在水光的映衬下有种一捅就破的错觉感。
他甩开孟月的手,生硬地转身,不再看她。
孟月却像未有察觉般缠住他的手臂,撒娇地蹭着脑袋,诱惑着:“你不是想吃鱼么?我给你抓鱼。”
在孟月孜孜不倦地闹腾下,听寒终于丢盔弃甲,领着她离开涤魂湖往另一片树林子里走。
月光如雾,在空中恣意凝结,他们的影子也融进雾气,渐渐看不清楚。
孟月老实地抓着听寒的胳膊,亦步亦趋地黏在他的身侧,在漫天的浓雾下,忽然如孩童般乖巧起来。
倒是听寒被身侧过分清晰的呼吸弄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偷窥,却见她警惕地瞪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睛珠子转来转去,似扫射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停!”
终于,孟月还是拦住了听寒的脚步,她侧过头,将耳朵亮出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左前方那颗干枯的槐树。
“树后有东西!”她伸出手,指着目光中坚定不移的方向,然后扯扯听寒的胳膊,坦白道:“有股腐臭味。”
“僵尸?”听寒侧头,沿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一人粗的树干后确实隐着颤巍巍的身影。
“你去看看!”孟月推了他一把,手却并未完全放开。她有些担心,自己落单后再遭袭击。
听寒慢慢地迂回过去,将手臂举过胸前,屏障般凝起结界,把一惊一乍胆小如鼠的孟月护在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有规律地挪动着脚步,渐渐行至树前。
树后的阴影像感知到危险一般,呼啦一下滚了出来,并飞快地丢出两个毛茸茸的不明物体。
听寒眼疾手快,将暗器挡在结界之外。
孟月扯住他后背的衣襟,歪头瞅一眼地上喷着血腥子的暗器,然后狂汗流了一脑门。
这刺客真牛,居然用死老鼠做暗器,真是恶心死人不偿命。
她往听寒后背上缩了缩,战兢兢探出半颗头,眼睛选择性地向地上的人形望去。
此人身着青衫,半蹲在地上,披头散发地抠着左手里血肉模糊的老鼠。
孟月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却看见了他左腿上烂掉的皮肉,以及阴森森的半截骨头。
按常识判断,活人断不会有如此扮相。她扯扯听寒的袖管,嘟囔道:“是个半死不活的人。”
“已经死了!”听寒冷言,屈掌腾起一朵幽蓝的萤火,打算抛出去烧他个干干净净。
孟月刚经历了杀人,心下愧疚,善心大发,再不敢眼睁睁地看着杀孽四起。
于是扑过去搂住他的萤火,仰脸苦笑,眉心拧出疙瘩,求情道:“饶他一命吧!”
“他已经死了。”听寒未收手,掌中萤火越发熊熊。他抬眼瞟着地上的僵尸,又垂眉看了看孟月。
“让他投胎去吧!”孟月松开拽着他的手,迈着细碎的小步往前一跨,用后背挡住了听寒的攻击。
因为她发现,这个僵尸之所以在抠老鼠,是因为他饿了,对于不去吃人却在吃老鼠的僵尸来说,这种做法很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