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急忙摇头,摆手道:“我哪有那种本事。”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梳子,没敢伸手去接,看着挺旧又脏兮兮的东西,竟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冷的清光。
老太心急,干脆硬生生地将梳子塞进孟月的手心里,提高嗓音,铿锵有力地鼓励道:
“月丫头,如今你神智已开,是时候驾驭转魂梳了。”
“如此狂妄的自信,要打哪儿来?”
孟月抱怨一句,手中的梳子却像活了一般,蹭蹭地冒着火星往皮肉里钻,不疼不痒之后,居然麻利地自手心钻进了体内,平坦的掌心处徒留一个梳子形状的黑色印记。
她心中一悸,急忙甩手,修长的指尖却抽出了黑丝。墨色如头发般顺滑的丝线在空中越集越多,旋转了两圈后,就像明确方向般,急速地朝红衣公子刺去。
孟月吓得够呛,慌忙回头起身,在丝线的拉扯下手舞足蹈。
对面的红衣公子显然被杀得猝不及防,挡在面前的玉骨扇当即就被丝线缠住,裹成了毛线团。
孟月挥舞双手,如蜘蛛侠一般将丝线甩得到处都是。
她干涩地扯开嘴角,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囔:
“大哥,我不想把你裹成粽子,所以……你快点逃吧!”
红衣公子并未听劝,只霸气地挥开玉骨扇,白嫩光洁的面部肌肤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皮肤极白,眸极黑,鼻极挺,眼光灼灼,透着股勾魂摄魄的风流倜傥。
他矫捷地侧身一跃,手掌燃起红彤彤的烈狱真火,扭身向孟月扔过来。
“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竟有如此造化!”他的双脚悬于空中,依旧保持着盛气凌人的模样。
“对不起啦!”孟月口中道歉,手下却并未留情。
团团锦簇的黑色丝线竟生生将火焰裹住,空中黑烟腾起,火焰灭,黑线却并未停歇。
数千根细线揉成一团,如一柄锋利的宝剑,不偏不倚地朝红衣公子的胸膛刺去。
他凌空再跃,覆手结印,漆黑的墙壁猛然出现一方大洞。他纵身入洞,回头时还意义不明地朝孟月展眉一笑,倾城妖孽般半眯着眼睛,虽未出声,却有甘洌的嗓音飘忽而来:
“小丫头,后会有期!”
孟月手中的黑线并未懈怠,马上调转方向,再度朝黑洞袭去。
可惜,尚不能自由行动的线头终究未能穿透黑洞,只不受控制地冲向墙壁,巨大的爆发力将孟月绊倒,当即磕红了脑门。
她抽回手,揉揉几乎脱臼的手腕,退到老太身边,求饶般嘟囔:“奶奶,怪人,打跑了。”
“如此甚好!吾孙果真已恢复神智,当下只需将你父唤醒,吾家三口方可团聚。”
老太低眉浅笑,许是太过激动,眼角竟溢出水珠。
孟月自知骑虎难下,只能复问:
“如何将爹爹唤醒?”
她跪到地上,抓起刀疤大叔的手腕,装模作样地号脉,在确定已经咽气,连身体都冰冷后,扬起脸,无奈地看向老太。
说实话,让人起死回生,难度有点儿大。
“且将你父的尸身存于冰棺,待吾算过吉日后再行做法。”
老太将儿子的尸体在地上摆放整齐,扶住桌角准备起身。
孟月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上前搀扶。
待老太站稳,方才弯腰蹲下,将手掌覆上刀疤大叔的眼,想让他闭上眼睛好好安眠。
人都死了,眼珠子还瞪得老大,实在有些瘆人。
可惜手指尚未触到他的皮肤,就被老太的拐杖挡了下来。
她扯过孟月的手臂,眼中寒光乍现,冷了嗓音,凉凉地提醒:
“若无执念,吾儿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孟月似懂非懂地将手抽回,有些局促地放进袖管。
见老太要走,赶忙上前扶住,顺便小心地问:
“奶奶,我之前神智未开,如今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想必,你爹爹剜心之举冲撞了你的灵识,既然你神智恢复,奶奶也没打算瞒你,且随我回屋,慢慢道来。”
老太走出柴房,嘱咐孟月将门锁好。
祖孙二人离开柴房,缓步往院中走。
孟月借着月色,紧张地观察地形,此处为一个院子,有三间正房。
院中一处池塘,虽然不大,却高贵清冷地开着满满一池白莲,月光下花瓣润泽,展露淡雅笑容。
长廊尽头,立着一块假山,怪石嶙峋之上慵懒地卧着一只绿瞳黑猫。
看到孟月,黑猫敏捷地自假山上跳下来,于月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让人不禁感叹:此乃抓老鼠的好手。
猫儿腻人,凑到孟月脚下,象征性地蹭了蹭。
她对小狗小猫只有同情并无热情,见它如此可爱,顺势赞叹道:“小黑,你的毛真漂亮!”
黑猫闻言,忽然哀嚎一声,愤愤地跑掉了。
孟月抿嘴一笑,复赞:“这猫儿,恐怕是看见老鼠了。”
“听寒是你的式神,月儿可是忘了,他是只公猫。”老太从旁解释,却又蹦出两个新鲜词。
式神,在动画和传说里,是属于阴阳师的东西。
孟月心头一热,忽然像百爪挠心一般激动起来,想当初,安倍晴明是她的梦中情人。
她羞涩地抿嘴笑笑,愉快地接受了黑猫听寒的存在。
二人拐过廊子,停在正屋门前。
老太推门而入,覆手将屋内白烛点亮。
晕黄的光铺陈而来,暖了整间屋子的尘埃。
孟月将她搀扶到正座红木大椅上,才敢环顾四周。
屋内陈设简单,中堂两排座椅,偏堂用屏风隔开,只望得见屏风上艳艳开着的彼岸花。
屋内如此简单,扫一眼已经尽收眼底。
她只好走下堂,慢慢坐在椅子上,仰头问道:“奶奶,可以讲故事了么?”
老太点头,转而正襟危坐,将手里的拐杖捏得嘎嘣作响。
“你唤作月儿,于月圆之日降生,你天生恶灵附体,生你时更是难产。
你爹爹将巫力渡给你娘,终究被巫力反噬,修为丧尽。而你娘为唤醒你的神智,整整给你喂了十年的心头之血,最后却落得咳血而亡。
你本承袭了你娘的巫力,理应继承孟家祖业,怎奈你天生痴傻,我和你爹爹念你神智不清并未强求,可是前些天宫内来人,命咱孟家掌事神婆前去做法,超度一位惨死的公主。
你爹恐你此番进宫闯下大祸,情急之下才想利用剜心之术将你唤醒。此术虽逆天而行,凶险万分,但与你而言却十分奏效。如今你神智恢复,想必你娘的在天之灵也得以慰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