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人见这变戏法的手上用布盖上之后,眼看着那原本平坦的手心慢慢的鼓起来,郑大人隔着布轻轻碰了一下,触感像是某种小动物。
想到这之后又听见这手心中的动物轻柔的叫了一声:“喵——”
里面是一只刚刚满月的小猫,这变戏法的人揭开手上的布,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就这么被一只大手托在掌心中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
还没等小猫叫出第二声,这变戏法的人又把布盖上用另一只手掌慢慢的下压直到两只手合在一起,小猫也就没了踪影,把布扯下来的时候手心中只留下了一些清水。
郑大人见状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破案的事也有了眉目。
“大人,草民斗胆多句嘴。”
“但说无妨。”
“这个……草民见您对这清水很是上心,那牢房里的黑水闻起来究竟像什么。能把两个大活人变走,此人的手法应该在我这位兄弟之上。”
被男子这么一提醒郑大人皱眉回想,那滩黑水除了腐烂的臭气之外还有些血腥味,也正是如此在毫无头绪之后才把这桩案子往鬼神之上引。
郑大人豁然开朗。
有人用幻术救走两个囚犯之后将变戏法用的清水特意伪装成人腐烂之后的腥臭的黑水,来牵着他们往鬼神之上偏离,这样的话,这两位王爷就无从查起,这件案子也就变成了一桩难以勘破的奇案。
想听之后的郑大人喜上眉梢,连连道谢,让旁边的人拿出一袋银子想给这些以手艺谋生的可怜人。
“使不得,使不得呀,大人。我们这也是无心之举,实在是受不起这么大的恩惠。”
双方推脱一阵之后,这袋银子终是没能送出去。
他见这些人死活都不肯收下这袋银子,便想着从别的地方来表示感谢。
郑大人看着这些身穿粗布麻衣,容貌也不突出但通身的散发着矜贵儒雅,他想着这应该是某个地方的破落人家,没了家财之后到这里来靠着手艺谋生的。
郑大人开口:“我见三位气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也不像普通百姓那般。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若是有我也可以想办法助你们渡过难关。”
听到这话,三个人纷纷看着满脸和善的郑大人,尤其是话比较多的那个男子也把笑意收了去,愁眉苦脸的望着地上。
在郑大人耐心的等待之中男子的语气有些落寞:“家中本是乡下的一个富商,被小人设计陷害之后才落得这种地步。唉,也幸亏我这个兄弟平常爱看些奇巧之书,要不然我们真就饿死街头了。”
“大人啊,您也别想着帮我们了,我们三个不过是看了些杂七杂八的书,再加上家父生前一直在严加管教我们才让大人有了误会。要真要凭其他的东西来谋生的话,我们也不会啊。”
说到这儿,男子浑身卸了力气,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涣散的状态像是一根摇摇欲坠的旗杆,一戳就倒。
郑大人一看也没办法,只好说道:“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可来找我。我还是能帮衬你们一二的。”
“那草民就先再次谢过大人了。”
“哎,谈不上谢,我还没办法谢你们呢。”有了眉目的郑大人喜上眉梢,忽然又想起那只没了踪迹的猫来,于是问道:“那只狸奴……”
“在这里。”一直没说话的姑娘,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她的手上抱着一只狸奴,正是刚才变没的那只。极其配合的闭上嘴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郑大人。
郑大人没忍住,伸出手在这狸奴的小脑瓜上放轻了力道抚摸几下,之后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
这时他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件案子的线索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牢狱重地,把守森严要出去还要费上一些功夫。从囚犯消失到现在也不过几天时间,那凡人已该就被某人藏在某个地方,只要仔细的把牢狱中无人问津的地方仔细搜查一番,再将里面的狱卒,囚犯,士兵都挨个搜一遍身。他就不信这桩案子没有苗头!
哎呀,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一开始就没想到呢。
要是那两个囚犯早早的就派细作深入这牢狱之中也不是不可能。
国师大人当真了得,日后若是遇上什么冤假错案只需要见国师大人一面,听听国师大人怎么说就行了,这样一来大理寺的人也就轻松不少。
寒序桐: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这三个人看着郑大人离开之后稍稍的松了口气。
他们转身想把这些东西收走,这时候的夜市早就热闹起来,比白天更甚。
“三位,这大晚上这么热闹正是赚银子的好机会啊,我们这帮人折回来看你们还没收摊就想着能不能在让大伙儿看看别的戏法。”
本来回去的人们抱着碰运气的心态看能不能碰上,这不巧了吗,看着这三个变戏法的人还杵在这儿。
白天的戏法看的那叫一个心潮澎湃啊,戏法变得跟神仙使了法术一样。
变戏法的人看着人们带着殷切期待的眼光颇有些无语,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戏法这么受欢迎。
“诸位,诸位。我们今天带来的变戏法的东西就这么多,我们也不是神仙子安不能凭空变出些什么蹊跷玩意儿。”
“要是你们还想看的话,就明天来,明天我们还在这里变戏法。”男子将这些人劝退,可有的人不买账啊,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不能变戏法,整点别的也行啊,总不能让我们白跑一趟啊。”
三个人中有两个人看向中间的人。
中间人:……
他叹了一口气,只能往纸上写了两个字。
他们一男一女凑过来一看,上面就简简单单的写着两个字:二胡。
这男子看见这两个字之后有些震惊,他说道:“这是真的?”
等到这人点头之后,原本负责热闹起来的男子也犯了难,这上哪找一把二胡出来。
无奈之下向这些人求助:“我这位兄弟除了变戏法之外,这一把二胡也是拉的出神入化,不知各位看官有没有二胡借用一下,拉完一曲之后定会奉还。”
时宴安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以后不光要编戏法还要拉二胡,这位慕老师的心里肯定也有些劳累吧。
正如时宴安所想,慕庭现在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只盼着这场闹剧快些结束。
时砚寻问了一圈还真叫他借到一把二胡。
“给。”他的脸上也透露着些许绝望,头一次啊,头一次知道这位慕老师最拿手的乐器竟然是二胡,原本看慕庭这人儒雅清贵,温润如玉的会的乐器不是琴筝就是笛箫,现在你跟我说你最拿手的就是拉二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可貌相,就像他们一开始真的不相信慕庭会变戏法一样,最后还是在他和宴安锲而不舍的追问之下才掏出一本《古彩戏法》给他们看看。
慕庭坐在一张凳子上摆好姿势之后拉起了二胡,别说就算拉二胡也和别人不一样,硬是把这接地气二胡在慕庭的气质之下衬的高雅起来。
一曲终了,所有人都变得沉默起来。
时宴安问旁边尚在状况之外的时砚寻:“哥哥,他们怎么了。”
“啊,我不知道啊。”
……
“我想起我那胎死腹中的孩子了。”
“我想起我那早逝的妻子了。”
“我今年还没给我爹上坟呢,我真是不孝啊!”
“呜呜呜,我娘前个月才入得土,连最后一顿饭都没来的及吃。”
“我好苦啊,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时宴安,时砚寻:……
他们齐齐回头看着置身事外的慕庭几乎可以确定了他就是就是故意的。
“百般乐器,唢呐为王。不是升天,就是拜堂。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等到人群散开,三人离开这里瞬移回到隐晟的时候慕庭说了这么句话。
“你们想学吗,其实唢呐我也懂一点。你们要是想我也可以……”
时宴安和时砚寻齐声打断了慕庭的输出:“不,我们不想。”
“……那真遗憾。”慕庭眼里的兴奋劲一下子变得有些落寞,之后便是幽幽的一声长叹:“你们要是对古彩戏法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教你们,这戏法可是将近失传了,你们手里拿着的是世间最后一本了。”
听慕庭这语气时宴安敢打包票,他会的不止这些,于是她做出了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错误的决定。
“你还会些什么?”此话一出就相当于给了慕庭希望,他拉着两个人到一处视野宽阔,赏心悦目的地方一座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什么快失传了我就学什么,毕竟我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这些。”慕庭给到了些茶水,看着隐晟远处的飞鸟,开始慢慢的,如数家珍的谈论起他会的但世间早已失传的技艺。
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虽说按照凡人的标准来说也的确是个老人了。
气质转变幅度之大,让时宴安和时宴安前所未有,甚至怀疑他被夺舍了。
时宴安问道:“二胡和唢呐在民间颇受欢迎,你为什么要学。”
“头一次听的时候感到震撼,然后就跟着他们学了。还记得那是…………,之后…………”慕庭从晚上一直聊到白天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这两个人把脑袋凑到一起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慕庭才知道自己的这些事情有些太过无聊,对于这些后辈来说的话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听之处。
想来能听自己这么叨叨的只有寒序桐了,也只有她才这么有耐心。虽然慕庭不知道序桐到底听没听进去,但看反应的话应该已经听进去了吧,应该吧。
他随手变出披风盖在这两个人身上,自己却是端着茶杯看远处的日出,鲜红的枫叶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变得橙红。
仙鹤也被这日出惊醒,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开始在隐晟在枫树之间昂首阔步的向同类炫耀着自己的羽毛。
不过现在的隐晟不单单只有飞鸟了,这只在路上救下的狸奴也成了隐晟的一份子,当然要养的人是时宴安和时砚寻。
当时他们看着这只猫有些稀奇便揣在了袖子里,看猫的眼神就跟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物种,真是奇怪。
两名囚犯再次被押进牢中,皇帝为了避免再生事端连夜下旨处死了这两个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弟。
郑大人也因此立下大功,这桩奇案也被说书人编进了自己的话本中。
也因为这件事情让皇帝变得对寒序桐更加忌惮,原因无他,只因郑大人有心亦或是无心的一句话。
郑大人说,他认为这件事和国师也有些关系,依据就是他在拜访国师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国师手中捧着一个小罐子,他趁国师不注意偷偷打开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他汗毛直立。
这罐子里的黑水不就是那变戏法的人用的黑水嘛!
再加上这国师能掐会算的说不定还会什么巫蛊之术,迟早是个祸患。
皇帝听完大理寺卿的一番说辞之后神色不定,未了还是一挥手就把他打发走了,最后这皇帝到底怎么想的郑大人也没猜出个所以然,只是想起那国师来心下愈发的不安定。
是国师随先皇打下江山,先皇给了国师滔天的权利,权利之大就连现在的皇帝都忌惮,在她面前说话也得客气着。
这对于江山社稷来说着实不利。
“陛下。”寒序桐应皇帝私下的传召,来到殿中,毕恭毕敬的弯腰叫了声陛下。可这皇帝心中越来越不安,越想越觉得这寒序桐必须除之而后快,先皇信任她,不惧她功高震主,放心的给了这么大的权利。
可是他怕啊,先皇是他的父亲,身为一个父亲却在临死之前为一个外人四处打点还特意嘱咐自己不要忤逆她,万事都按着她的意思来办,只要永远的把她当神仙供着就能保这社稷万世太平,只要供着她就能让这王朝延长至千秋万代。
先皇怕是被这妖道洗了脑亦或是下了蛊!
这到底算个什么呢,是他是皇帝还是这个国师是皇帝?
先皇难道就没想过这国师有一天会谋权篡位?
既然她能让一个国家兴盛不衰,绵延万代她干脆自己当这个皇帝就好了。什么赤山之仙,长生不老。
这张脸下面指不定换了多少人呢,还神仙,要是真有神仙他就干脆把神仙请下来,自己做个清闲皇帝就好了。要是真有神仙,天灾人祸,生灵涂炭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从天上下来!
荒谬,简直荒谬,荒谬至极!
“陛下。”寒序桐见皇帝迟迟不理会自己于是又恭敬的喊了一声,皇帝这才动了动身子转过来面对着她说道:“国师不必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