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的时间之内保证头上的水不会洒出来,现在恭喜你已经完成了一半。”时砚寻看着生无可恋的时宴安双手一摊开始嬉皮笑脸。
“宴安,就坚持一下吧。”
距离时宴安拜师学艺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凭借惊人的毅力完成了时砚寻定下的每一个目标。
寒序桐给她上药的时候看见了被磨破的肩膀,青紫的胳膊还有不能弯曲的双腿。摊开手掌满手的水泡。
“你们真是亲兄妹吗?”寒序桐看着疼的往外冒汗的时宴安,这么长时间一声不吭憋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亲的。”时宴安声音颤抖,下意识的攥紧了寒序桐的衣袖。
“好了。”寒序桐的药粉敷上一个时辰之后会使皮肉疯狂的滋长,一个晚上便能让时宴安恢复如初,各中滋味只有时宴安能体会。
半年时间,只需要给她半年时间,她就能把时砚寻打趴下。
时宴安盘腿坐在床上调息着自己的内力,尽管时砚寻的办法很残酷但收效也非常显著。现在的她要出去闯荡江湖不至于被人一招致命。
兔子小心翼翼的趴在她身边没心没肺的睡着,说真的时宴安真想魂穿这只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的兔子。这种生活简直就是时宴安的理想乡。
但残酷的现实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自己要回去回到适合自己原本的生活节奏的地方。
那个灰蒙蒙的被蜜壳包围着的灰暗的世界,在时宴安看来无足轻重,她依稀的看到了结局。但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灭世的火焰始终波及不到她。
她只是一个凡人,说不定到时候就没有她的存在了。这个苦恼只能留给她之后的人。
在那个时代,人类突破了生命的上限不断使自己寿命延长。
三百岁是极限,有人为了长生放弃自己的血肉之躯将自己的大脑和心脏包围在冰冷的机械之下,只为了在三百岁的基础上多活五十年。
人们在欢呼,人们在求生。所以没有人会排斥这一尖端技术,费尽一切手段只是为了活着。
时宴安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她只知道从最开始的时候人类的这一行为无非是在灾难到来之最后的狂欢。
她选择沉默,附和着人们却不会参与其中。
终焉始终降临不到自己头上,那她为什么还要杞人忧天。
时宴安承认这种想法令人感到厌恶,却也是一个事实。你没有接触过灾祸所以会隔岸观火,认为灾难始终慢自己一步。
每个物种都有自己的结局,人类苦苦挣扎这么多年已经在深渊边缘徘徊。
之后,之后会怎么样这就不关时宴安的事了。
这种思想如果对哥哥说出来的话自己的脸上估计会出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还有哥哥无力且无声的辩驳。
这么一看她也是个矛盾的集合体啊。
半年之后
时宴安已经学有所成,今天是时砚寻验收教育成果的时刻。
双方点到为止,有寒序桐和慕庭在旁边看护确保有一方不会不知轻重的把人打残。
慕庭抬手,两根粗壮的枫树枝干出现在半空中。再信手一挥,两把木剑朝时宴安和时砚寻飞去被稳稳接住。
寒序桐捧了盏茶邀慕庭落座一起看着这两个小辈切磋。
“你说谁会胜出?”寒序桐捧着温热的茶问专心致志烹茶的身边人。
“你想打赌?”慕庭猜中了寒序桐的心思,停下手中动作看着眼前打得有来有回的两个人:“我猜,是平局。”
“嗯,我想也是。那咱们就不赌了。”
这两人打得天昏地暗,原本被落叶铺满的青石板地面被两人各自划出了范围。
时砚寻借力飞身隐藏在浓密的枫叶之中,看着在仔细听声辩位的时宴安心下啧啧称奇。
半年时间就能达到如此境界,难以想象之后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听到了。”时宴安看准了其中一棵枫树,脚底使力踏着满漫天飞舞的枫叶找到了时砚寻。
“还挺快。”时砚寻闪身躲开时宴安的进攻落到地上,开始反击。
“基础扎实,动作干脆利落。”寒序桐评价道:“宴安这孩子前途无量,不过有一点瑕疵。”
“的确,她的动作太过于完美,完美到了刻板的地步虽说赏心悦目但也很容易出现破绽,之后若是不懂得变通恐怕会吃亏。”
“不用之后了,你瞧。时砚寻已经开始教训宴安了。”寒序桐捧着茶乐呵呵的看戏。
时砚寻是一个好哥哥,也是一个好老师。他将二者平衡的很好,时宴安是个什么样的人时砚寻心知肚明。
有时他不禁在想,幸好当初碰见的是他们输送了些良好的三观和为人处世的道理。
换作其他人呢,最终宴安会变成什么样子?时砚寻不敢想象。
“宴安要懂得招式的变换啊,没有人会在取你性命的时候按套路出牌。有时候追求极致的完美也是一种错误,这种完美将会变成你最脆弱的地方。我发现了能提醒你,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不会承担起良师的角色。”
时砚寻提醒着时宴安,不停的招架着时宴安密如雨点的攻击。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保证你我二人之间不会出现胜负,只会出现平局。”
“哟,这么有信心。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我亲爱的妹妹?”
时砚寻很快就知道了,不得不感叹自己这个妹妹悟性是真的高,也是真的听劝。
很快,时宴安便开始掌控全局。
打斗一直持续到二人的剑尖都直指对方的喉咙,这场持续了五个时辰的战斗才在此刻落下帷幕。
“恭喜啊,宴安。你出师了。”时砚寻放下木剑,真心实意的为自己的妹妹喝彩。
在一旁喝茶的寒序桐和慕庭观看完全过程之后也开始鼓掌。
如果时代允许的话,兔子能掏出拉花往时宴安的头上洒些纸片,再吹着自己喜欢的小喇叭大声向所有人宣告。
长达半年的时间,时宴安给自己也给时砚寻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在世间行走最起码没有人会威胁到自己也没有性命之忧。
寒序桐掐指一算顿时喜笑颜开,乐呵呵的看着时宴安。
被盯住的时宴安感觉后背一凉,下意识的看向寒序桐不好的预感从大脑中生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就会出现意外了。
“我什么时候开始修炼?”这是时宴安趴在寒序桐对面第十次发问。
还和前九次一样只得到寒序桐散发着温和的笑意,屈指轻敲时宴安的脑门神秘兮兮的开始卖弄关子。
“时机未到。”
时机?什么时机?
时宴安为了这事茶不思饭不想,揪秃了兔子毛之后也没想明白到底还少什么时机。
是她的武功还不到家?
“坐下来念经给我听吧。”寒序桐拦住正要离开的时宴安手中捧着一本小册子。
“太上老君常说清静经。”寒序桐说道:“给我读上五遍吧,五遍之后你应该就能记住了。”
时宴安坐下翻开书册 ,凌冽清透的声音在藏书阁中显得尤为动听,似古琴,似高山之上终年不化的寒冰。这对寒序桐来说是一种享受。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念完最后一遍的时宴安合上书册,偏过头看着正支起脑袋昏昏欲睡的寒序桐。
没了声响之后,寒序桐睁开眼睛说道:“来,背一遍。”
时宴安在寒序桐面前一字不落的将《清静经》背诵完毕。
“哎呀,想当年我可是抄了不下二十遍才记过的。你可倒好只用了五遍。”寒序桐感慨。
“所以,现在我能……”
“为时尚早。”还是这句话。
时宴安直奔主题:“需要什么时机?”
“这时机啊,该来的时候它就会来了。”寒序桐一番话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见眼下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走到书架前随意拿起一本书翻看。
“《山海经》,嗯,不错。里面都是些前人记载的奇珍异兽,山水珍宝。大多数随着世事变迁永远留在了这本书中。不过,我更中意白泽让轩辕皇帝记载的《白泽精怪图》只可惜被别有用心之人销毁,连孤本都没能留下。”
“哦?”时宴安看的入迷轻柔的将书册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沉浸在上古时期的壮丽景色之中。
“唔,白泽精怪图没了直接去昆仑问白泽不就可以了。”时宴安终于得空从遨游千里的思绪中飘回。
“白泽那家伙太过聪明 我怕一去把我老底掀出来。”
时宴安很想说你的老底已经被那刘丞相掀翻了。
“那蟠桃吃了吗?”寒序桐问道。
“吃了,味道不错。”
“西王母的蟠桃一千年一开花两千年一结果,吃了可加五百年寿元。”
咣——
时宴安手中的竹简落在地上,动作僵硬的转身说道:“你说,多少?”
“也就五百年寿元而已,不多。”
那我现在吐出来还来的及吗?
“宴安随我下山一趟。”时砚寻推开藏书阁大门找到了僵直了身子的时宴安。
“怎么了?”
“哥,吃一颗桃子能多活五百年。”
“对啊,然后呢?”
“不了,已经没有然后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对于修士来说五百年的时间白驹过隙,转眼间就过去了。”寒序桐好心提醒,她已经看穿了时宴安的意图继续说道:
“修士活上几千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坦然接受。”
…………
回答寒序桐的是长久的沉默。
因为要回家所以收集昆仑镜,因为让自己平安回家不至于嘎在这里所以要修炼,因为要修炼所以将自己的寿命延长到几千年。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但时宴安想要的不是这个。
她只想走到人类生命的尽头,在尽头之后安然死去。那时一切祥和,之后的灾难与她再无瓜葛。
她的人生本该是这样,她的生命极限仅仅是三百年。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与她的思想背道而驰。
走到如今再也不能逃避,命运的丝线将她缠绕迫使她抬头,牵着她走到舞台中央再也动弹不得。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一切。
谁是棋盘之上唯一一个执棋者?
她正在被一双无形的巨手推搡着前进,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旅者。
“宴安,你累了。和兄长下山看看吧。”寒序桐将她环抱,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不要太过于执着。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
“走吧,宴安。”
第一次,时宴安第一次挣开时砚寻的手,她听见自己说道:“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恰恰相反,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她盯着寒序桐的眼睛想从中看出谎言的痕迹。
她得出结论,没有谎言。
没有谎言那为什么又是一副欲言又止,无所不知的样子。
“你入障了。”寒序桐笃定。
“我入障了。”时宴安喃喃自语。
“对,你需要休息。随兄长下山去看看吧。”
时宴安稳定下来,跟着时砚寻迈出藏书阁的大门。
寒序桐将藏书阁的门关紧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黄色剔透的丹药。这枚丹药躺在她的手心中,寒序桐在犹豫 犹豫过后又无奈的笑了一声把这丹药吞进腹中。
快了,就要快了。
寒序桐如此想到。